作者：哇乎
第九章：所谓猪队友
方鸣挺着脸冲上去大喝：“你干嘛！”
蔡天宇用力伸出食指，公鸡啄米一样指着李紫婷的鼻子：“我要揍她！你听不见吗！”
蔡天宇捏紧拳头的刹那，舒澈脑中的万千思绪瞬间被厘清。“李叔叔，你不用来接我了。”“李紫婷是针对我，你不要多想。”“傅嘉林妈妈小三上位，攀上暴发户。”李紫婷……李叔叔……傅嘉林的继父！
舒澈思路格外清晰，看来那位李叔叔便是李紫婷的亲生父亲，后来定是抛下李紫婷与傅嘉林的妈妈结婚，成了傅嘉林的继父。因此李紫婷一直死盯着他们，傅嘉林却处处避开李紫婷。他们竟是这种令人尴尬的关系。
说时迟那时快，蔡天宇一个拳头冲出，结结实实被方鸣拦下。眼看两个男生扭打成一团，男们生围上去将他们抱开。蔡天宇嘴角渗着血，在白皙的脸上显得分外鲜红。
班级里人人面面相觑，整个五班活跃着风雨欲来的兴奋。典型的看客，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他们生活得波澜不惊，所以养成大惊小怪的性情。只是真的成了当事人，才体会到并非所有麻烦都是无中生有，矫情所致。
李紫婷仍是那副高傲样子，她吊着眼，自恃优雅地望着因她狼狈的男生。眼角尽是淡漠与事不关己。
真是无救……舒澈转过身，强压心头的火苗。忽然，她看到教室角落闪着红灯的监控摄像头，急忙起身，暗骂蔡天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种事情，调监控就好了！
声音还在嗓子眼，就听蔡天宇大声咒骂：“李紫婷！你真厉害！你知道我周四不小心用篮球砸坏了四班的监控，你就趁机下手！”
舒澈顿感无语，所谓猪队友不过如此。
早自修结束后，屏幕上的消息被撤掉，蔡天宇被四班的班主任叫回班级，辅导员挨个班级通知不要再提此事。第一节课课前，傅嘉林一如往常走进教室。
短暂的骚动后，一室寂静。同学们默契地装作毫不知情。
第一节课结束后，傅嘉林仍是闭目。舒澈坐立不安，正思索要不要出言安慰，蔡天宇在窗外对她可劲使着眼色。
看到这个熟悉的眼色，舒澈不由心生怨毒。初中时他总喜欢在经过她们班时找唐子华，然后两个人在走廊里上演一番青春偶像剧。有时唐子华不在，蔡天宇就对着舒澈挤眉弄眼。舒澈总会隔着窗户，带着官方的微笑骂人。
时间久了，她渐渐发现班里的人对她颇有微词。她气得冒烟，再也没理蔡天宇。后来唐子华过生日，蔡天宇看着舒澈来者不善的眼神，从沙发上抱着肚子笑到地板上。舒澈阴毒地说：“你抱着肚子的样子好像你马上要生了一样。”
蔡天宇歪歪倒倒地站起来，虚浮地拍舒澈的肩膀：“老妹啊，我只是想让你看手机消息。”舒澈倏然想起每天傍晚开手机，满屏幕的“舒澈小美女，我们在唐子华回来之前给她一个惊喜吧！”这样的消息，不由气极反笑。
那时唐子华跟着他们笑，蔡天宇气儿都喘不均匀地说：“小华华，你是不知道，她每次都隔着窗户骂我，有时候骂‘有病’，有时候骂‘滚蛋’，我好可怜的。哈哈哈哈哈……”
此时，舒澈有些庆幸他们之间的默契。她偷拿出手机，打开蔡天宇的消息。
蔡天宇：发这条谣言的人是李紫婷。我星期五看到她半路回教室了。
舒澈：我知道。
蔡天宇：我弟告诉你的？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吧？
舒澈：我知道。
蔡天宇：他和李紫婷有些渊源，这个解释起来很复杂……
舒澈：李紫婷的生父是傅嘉林的继父？
蔡天宇：你怎么知道？！
真不愧是俩兄弟，这么简单的关系非得搞成很说来话长的样子。
舒澈：我猜的……
好在蔡天宇也知道现在火烧眉毛，直入正题：我知道是李紫婷做的。可是没有证据。现在四班的监控也没有，证人也没有。刚才辅导员把我们班训了一顿，决定压下这件事。
舒澈看了看表，飞快地打字：放学说。
她塞回手机，发现傅嘉林正安静地注视她。像暗中观察的猎人，悄无声息地看着她所有的行动。不等她笑着打哈哈，傅嘉林若有所思地转过头去。他的沉静让她的局促变成了自作聪明。
好似她第一次和他交谈。
放学的时候辅导员再次叫走了傅嘉林，舒澈走到四班旁边的扫帚间，蔡天宇赫然等待良久。
他们是来商量怎么揪出李紫婷的，但舒澈忽然犹疑了。她真的应该插手傅嘉林的事情吗？或者说，傅嘉林真的需要他们的帮助吗？
“你怎么才来？”蔡天宇压着嗓子叫嚷。
舒澈没开口，蔡天宇自顾自道：“我今天研究了一下，四班是最靠近楼梯的班级，所以别的班级也不会拍到李紫婷，但是！你看！”蔡天宇激动地指着楼下拐角处隐藏在松树后的监控摄像头。
“上周五我和唐子华迎面撞上折返的李紫婷，这条信息发送的时间是周五的五点五十分。那天因为唐子华第一次来找我，所以我带她逛了会儿学校。我们准备理东西走人时，正好是这个时候，整栋教学楼已经没别人了。所以！只要那架监控拍到李紫婷和我们撞上，就可以揪出李紫婷！”
舒澈伸出脑袋，看着那颗高高大大的雪松。
“那是因为你先入为主地确定是李紫婷做的，这个证据才有用。如果李紫婷不承认呢？如果她说她只是回教室拿东西呢？”
那是舒澈第一次看见蔡天宇一本正经地着急。他一向都是吊儿郎当的，好像天塌下来他也只会肆意地拍肩：“天呐，小华华，这个天压到我了。”这种游刃有余的不在乎带着某种看透和残酷。
但是现在，他急躁地把头发抓成一揪，恨不得把栏杆踢成一块块板砖。
“那就没别的办法了？”
舒澈沉吟半晌，食指若有似无地点着冰凉的栏杆：“有。但是得靠你发挥。”
蔡天宇哀嚎：“你就别卖关子了，姑奶奶。大不了我直接去主任办公室把这些都告诉他！”
舒澈讽刺兮兮地弯弯嘴角：“你不怕最后别人说你诬陷李紫婷吗？”
两人结束会面时，天边彩霞烂漫。傅嘉林还没回来。舒澈看着他整齐的书桌，不由想起他深邃明亮的眼，温润干净的黑发和他身上隐约的、干燥的皂角香。
她从小有一种不好的预期，那就是一旦她顺风顺水，自以为是地开始计划些什么，那些事情往往都会毫不留情地反手给她一把掌，告诉她她离真实的世界有多远。后来她就患上了一种小心翼翼的强迫症---凡事只有付出了点代价，她才感受得到真实的拥有。
今天她又想到了个十分不靠谱的办法，可不论怎样，她想豁出去帮他点什么，即使微不足道，甚至一不小心变成了倒忙。
第二天一早，云压得很低。蔡天宇抱着一沓数学作业，做贼一样溜过高一五班。舒澈越过傅嘉林浅褐的睫毛，镇定地跟了出去。
她将洁白的信封放在那一沓数学作业上，悲壮地朝蔡天宇点头：“风萧萧兮易水寒，你……”
蔡天宇像烫手山芋一样拎起那封信：“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舒澈郑重地点头：“即使我们直接闯到办公室去和主任陈述事实，他仍然会斟酌决断，还不如送匿名信。万一不是李紫婷，总好过说我们诬陷她……”
“算了，我真是高估你了。”经过一夜的平静，蔡天宇渐渐恢复油嘴滑舌的本性，“看哥表现了。”
蔡天宇独自抱着作业一路小跑，抵达教导主任办公室时，他狐疑地掏出信瞅了瞅。
“敬爱的刘主任，昨天学校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作为半个知情人，我对受害的傅嘉林同学表示深深的同情。
我本以为学校会尽快揪出‘作案人’，不想事出突然，四班的监控竟然坏了。如此一来，我们可以推知：作案人一定是趁着无人之时，利用四班的电脑登上校园内网，散布这一谣言。凑巧的是，周五放学因为个中缘由，我无意见到晚归的李紫婷同学。
然后我亲眼见到五班的李紫婷同学偷偷溜进四班。因李紫婷同学品学兼优，我当下没做他想便离开了。直到周一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叫我不得不心生怀疑。但我又忧心我的论断会对李紫婷同学造成诬陷，因此写了这封匿名信，望主任斟酌决断。”
她写了三段，第一段的字迹龙飞凤舞，第二段群魔乱舞，第三段简直是惨不忍睹。蔡天宇抽了下嘴角，想起舒澈满脸自信地对他说：“你放心，绝对没有人能认出来这是我写的。”不由气极反笑，骑虎难下。
他塞好信叩门，伸进去的头带着招牌笑容：“主任，高三（4）班的数学课代表身体不舒服，我来帮她送作业。啊！主任，外面的信箱里有封信掉下来了，我拿进来您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