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哇乎
有时候，生活会让她有一种身临戏剧的错觉。比如现在，车站里，暖阳正好，他们站在鼎沸的人群中，像某场电影某个回忆里的镜头。 ------《岁月的时差》
第八章：流言四起
他站在那里，周身是落落寂静的阳光。惊喜像一丛溪流，蜿蜒过心头。但舒澈习惯性地轻笑说：“不用等我啦，我还没有收书包呢。”
傅嘉林垂头取下眼镜，言语松快：“我等你。”
常春藤似的热意，悄悄从脖颈间爬上脸颊。舒澈回过头，几不可闻道：“那我尽量快点。”
“好。”
舒澈深吸一口气，迅速收好书和试卷。粗略地核对一遍后，她习惯性地将双手插进口袋，笑着说：“走吧。”
没有回应。
舒澈疑惑地靠近他，刚想开口，发现傅嘉林正斜倚着门框，双目微合，长睫毛的阴影微微晃动。
他这是……站着睡着了？舒澈一脸黑线，突然想起他平时的作息----除了上厕所看书，就是睡觉了。每次睡醒后，他清明的眼角都微微泛红，很困倦的样子。
以他的水平，不至于写作业写到深更半夜吧？舒澈正兀自思索，傅嘉林的额头一栽，缓缓睁眼。
舒澈慌忙收起痴汉一般的眼神，笑容诚恳：“我刚收拾好，走吧？”
傅嘉林眉毛微敛：“真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不过，你好像一直睡眠不足的样子。”
傅嘉林用食指轻轻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舒澈的心尖微微跳跃，谁来告诉她，她是如何与大神如此熟络的？哦对，是因为耳鸣和老人。
舒澈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是第二次和他同路。夕阳下，没戴眼镜的傅嘉林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温和，撩拨起舒澈说心里话的欲望。
“谢谢你替我说话。”傅嘉林开口。
舒澈扬头一笑：“没什么的，是他们太讨厌了。那个方鸣肯定是自己想躺赢，所以对你不满。这种事情，本来就要尊重个人意愿的。”
“嗯。”
“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和李紫婷……的关系。”舒澈笑嘻嘻地试探，“我猜，你们之前是不是……恋爱过？”
傅嘉林毫无防备地笑出声，笑中带着三分了然，仿佛他今天与她同路正是为了释疑。
他好看的下颌线染上橘黄的斜阳。
“为什么会这么想？”傅嘉林垂头。
“因为……”舒澈眉毛一翘，“别反问我呀，明明是我在问你。你刚才说有机会告诉我，现在正好呢，同学差不多走光了。”
她瞪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几乎碰到刘海，茸茸俏丽。
“我和她的确有些渊源，不过不是这样。”
说完这句话，傅嘉林便三缄其口。舒澈却如同拨开了迷雾，渐渐明了他为何这么好心地等她一道回家。一是为致谢，二是为释疑，三大概是看她可怜。
“我也该谢谢你，”舒澈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傅嘉林从不解释他的行为，可偏偏，就能不让别人产生凭空的误会。就像他愉快地和她同路两次，她仍然极有自知之明地不敢对他产生任何染指的想法。
一路默默，舒澈却意外自在。
有时候，生活会让她有一种身临戏剧的错觉。比如现在，车站里，暖阳正好，他们站在鼎沸的人群中，像某场电影某个回忆里的镜头。
她轻轻踢着路边的石子，突然很想说些什么。
“傅嘉林同学，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不喜欢理人，不喜欢招摇，但在大家心里仍然是很特殊的存在。不像我，总喜欢刻意维系一些东西，最后却适得其反。”
傅嘉林微讶，舒澈低着头，只露出柔软的下巴尖儿。她低着头，满以为傅嘉林会说些意料之外的心里话。可直到她把小石子踢得精光，耳边仍是此起彼伏的嘈杂。
“托尔斯泰说：‘我没什么优点，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直面我所有的缺点。’”舒澈抬起脑袋，诚恳地笑叹，“可是你既没有被夸之后的开心，也没有赞扬我最大的优点。”
“我没什么值得羡慕的地方，你也并不需要我安慰你。”傅嘉林垂着眼，笑得若有似无。在舒澈看来，这笑里还含着三分讽刺。
她自打没趣地挪了块地方继续踢石子。是谁说理科好的男生情商为零、傻得可爱来着？
“舒澈！舒澈！”舒澈额头一黑，这个声音，不是许久没见着的蔡天宇又是谁？
他大大咧咧地在马路对面朝他们挥手，另一手揽着唐子华。舒澈心里升腾起不妙的预感，果不其然，蔡天宇张大嘴巴，朝着这边夸张地做着嘴型，引起不少人侧目。
唐子华扶额，一副不想理他的娇嗔模样。蔡天宇拍拍唐子华的肩膀，笑得天真灿烂。
傅嘉林非常官方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即拦下了一辆出租。他拉开前门，转身道：“一起走吧。”
舒澈看着蔡天宇瘪着张嘴尴尬地杵在对面，恶趣味地欢笑：“好啊好啊。”
车子驶离，蔡天宇气急败坏的身影在后视镜里扭曲，舒澈抱着书包模样乖巧地坐在后座，嘴角止不住上扬。看到蔡天宇那个油嘴滑舌的魔头吃瘪，真是一件极惬意的事。
微信疯狂的响起，舒澈拿出手机，唐子华一连打了三个：你们？！
舒澈掩住笑意答：我们只是同路。
唐子华明显乐了：你知道蔡天宇刚才跟你们说什么吗？
舒澈：他嘴型那么夸张，谁看得出来。
唐子华：他说‘老弟，你女朋友真好看。’哈哈哈哈哈。
舒澈满脸黑线，虚心地去瞧前座的傅嘉林，目光所及，傅嘉林漆黑齐整的黑发下是麦色的脖颈。室内萦绕着皂角的香气，此刻，他正歪着额头补眠。
他看出蔡天宇在说什么了吗？
还没来得及细想，唐子华又说：我刚才和蔡天宇出校门，迎面撞到一个叫李紫婷的女生。那个女生冷着一张脸，像要吃人一样。重点高中的学生是学疯了吗？
舒澈：你怎么会认识李紫婷？
唐子华：蔡天宇告诉我的。
舒澈凝眉盯着屏幕，右眼皮隐隐跳动。
夜晚，舒澈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上看书，舒澈妈在跟前晃来晃去，趁着她看完一本书的间隙，她终是憋不住了：“澈澈啊，你们作业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早点开始写呢？”
舒澈头也不抬：“妈，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上星期不就是周五写完作业的吗？结果玩了两天后，星期一上课发现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作业还是最后写比较好。”
舒澈妈无语地看着她无所事事地开始啃苹果，拆薯片，喝酸奶。
“你晚饭没吃饱吗？”
舒澈十分无辜地又拆了一包饼干：“妈，我们学校有个大神，特别厉害。而且还和我们住一个小区。”
舒澈妈看着女儿面色如春，不由警觉：“男的女的？”
“男……的。”舒澈咽下酸奶，觉得这个话题撞上了枪口。她十分识趣地抱起零食，“妈，这星期作业太多了，我还是现在开始写吧。”
舒澈妈的某根神经正在觉醒，这让她整个人都起了些近乎智慧的变化。她不仅没继续唠叨这个话题，甚至无师自通地开始用其他话题来打掩护：“少吃点薯片！”
“没事的！我还喝了酸奶，过一会儿就消化了！”舒澈一溜烟地跑进房间。
不知怎得，她习惯性地趴在窗台上，对着楼下的树影发呆。成群结队的小孩，耳鬓厮磨的爱侣，晚归的一家三口……天边罩着淡紫的夜光，夏尽的余温，初秋的沉凉。一时回神，又是将近十一点，楼下已无人经过。舒澈恋恋不舍的关上窗户，突然察觉自己其实在心生盼望。
她又心血来潮地拨了两下吉他弦，舒澈妈在卧室门外大喊：“舒澈，十一点了！你别扰民。”
周末就这样过去了，舒澈不由在心里哀叹，距离下一个周末又隔了无数节物理课。
周一的时候，舒澈反常的起了个大早。经过隔壁单元楼时，她偷瞄半天，煞有介事地寄了两分钟鞋带。直到舒澈爸在小区路口不耐烦地按了好几遍喇叭，她才自打没趣地离开。
舒澈到学校时，傅嘉林一反常态地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他背靠栏杆，闭着双眼，拇指和食指轻轻揉着眉心。整个人透出无奈的疲惫。
教室充斥着低气压，舒澈走了两步，硬生生想咳嗽两声。
这是怎么了？舒澈刚想开口问，忽然发现电脑屏幕上赫然显示着：最新八卦：全校第一的傅嘉林，妈妈小三上位，攀上暴发户老公。”
消息是通过校园内网的校讯通发出的，发送者是高一四班，发送时间是周五下午五点五十分。每个班都收到了。舒澈心底腾起无名之火，脑中反反复复跳出两个字：荒唐！
那张油腻讨好的中年面孔闯入脑海。耳畔是傅嘉林清冷的声音，李叔叔，请你以后不要来接我了。叔叔……继父？万千思绪汇集其中，脑袋尖突突地跳。
她作势向前，后桌一把拉住她：“你要干嘛？”
“关掉！”
“教导主任正在查这件事，让我们都别动。”
舒澈咬唇坐下。紧皱眉头对后桌说：“教导主任怎么可以这样？谁受得了这种消息一直在眼前晃？”
由于事出突然，整个高一年级都停了早自修。班上全是窸窣的讨论。
后桌悄悄拉拉舒澈的袖子：“虽然这个人很过分，但你觉得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舒澈心底窜出无名之火：“真的假的都是别人的私事。拿别人父母做文章，这种人真是太恶心了！”
后桌忙不迭点头。傅嘉林一分钟前被辅导员带走了。舒澈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心上酸麻，几欲流泪。
“真对不起，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对不起，刘老师，我不想参加。”“李紫婷是针对我，你别想多。”傅嘉林性格冷清，待人从不过分亲近，可从不失礼节。
未及收回目光，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从前门“噌”地闯入，那人神色暴戾，汗毛倒竖。他两步走到最后一排，一把扯下黑色的校服外套，往地上狠狠一摔。舒澈这才看清楚，来人竟是蔡天宇。
他撸起袖子，青筋根根暴起，只见他一把扯起李紫婷的衣领，咬牙切齿：“我弟一直让着你，那就由我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