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选择活得久一些，还是选择活得快乐一些？
“爸爸，你这手机后面有两个摄像头，我给你试试拍照功能，来，瞅我一下。”
“你看，这大光圈，边角就虚了…你看看，黄疸是不是退了很多，你人也精神很多了！”
怎么看你也看不够，高高的鼻梁，不大却圆圆的眼睛，双眼皮，我遗传了你，可是眼周有点黑，最近应该没睡好，头发短短的，可是我在你的枕头上发现了好多头发，这就开始掉头发了吗？
早晨医生查房，对恢复状况比较满意，建议下床走走，又问我们要不要做恒温水治疗。下午和村里几个长辈还有舅舅我妈去问了问具体情况。
“做了可能能控制住胃等部位的癌细胞，缩小病灶。建议做五次，每次费用在9k到10k，这是自费项目，而且会带走红细胞和白细胞，对骨头也有伤害，并不一定有作用，你们家属考虑一下。”
选活得久一点还是活得开心一点呢？
“爸爸，你是不是觉得他长得有点像我威哥？”
“是啊，他有多高啊？”
“178cm,但是他有点驼背，我觉得不好。”给他找了一张并排站的照片。
“高的人肯定都有点驼背啊。”
“你看你，还没人家肩膀那么高。”我妈补刀。
“爸爸，你和我妈是怎么在一起的啊？谁介绍的呢？”
“是你宝荣奶奶诶，我和她两个人去你外婆家看你妈，你妈那会儿正在打毛线，听到有人来了，赶紧就把门关上了，那会儿她还很圆润嘞。”回忆起过往，我爸嘴角有了不少的笑意。
“然后呢？这就看上啦？”
“后面没过几天，你外婆和大姨到我家看了看，看看我们家什么条件。”
“你们这样就看对眼啦？那你去外婆家多久你们就成了呢？”
“那还不是十几天就好了。那相亲就是很快的啊。”回忆当初我爸仿佛回到了20出头的年纪。
“爸爸，我以后肯定谈个八年十年，不跟你们一样，十几天就成了。”
“那可不行。”
昨天，晨锋在清水三个同学来看我爸，小小年纪，特别懂礼数，拎了两箱牛奶，在病床前叫了几声叔叔，也没有说什么，就出门了，倒是这时候，像是这个年纪的生涩的孩子们。我爸的眼睛很是清亮，我知道那是眼泪反射出的清亮。嘿，这几个孩子，还真是……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壮实的一个男生进来“姐姐，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要收下。”给完就跑了。
“诶，等等…”我塞回他手里，死活不肯，说是给老爸的心意，说他们暂时给不起太多云云。非得讲道理他们才能收回去。
“你们听我说，你们是晨锋同学，你们来看我爸爸，我们已经很满足了，如果你们非要给钱，会让我爸爸觉得他病的很严重，而我们想要他开心不多想，第二，从住院到现在，我们受了太多别人的善意，说句实话，再多，我们也承受不了了，希望你们让我们轻松一点。你们有这个心，我知道，你们和晨锋肯定是铁哥们儿，以后能有帮得上的也尽管说哈。”三个懂事的男孩儿，眼圈红红地迟疑着收了回去。
是的，我们想要他开心，可是我们也想他多陪陪我们。
“医生，请问如果去年检查出问题会怎么样？”
“多活两年的概率增加到50%。”
医生，您真的是我见过在言辞笔触上最严谨的人。
村里书记积极给我们家报一个低保，并催我上交各种材料，恰逢医生出差，今早方才见到。拿到了疾病证明书，一系列的“待排”“疑似”，完全不像我们那天在手术室听到的那般绝望。
下午，小爷爷等几个长辈都在，拿到了早上医生给我的《疾病证明书》，就问问大家也拿到材料了，水滴筹是不是要搞起来了？
“可以啊，这次花了这么多钱。”
在一片同意声中，“不行，我怕大家转发朋友圈时候被他看到。”是我妈。
“我把他朋友圈关了吧。”
“他还有这么多朋友，家里还有这么多人知道。”
“谁要是敢告诉他，我剁了他！！！”
是以最近常常见一个长辈叮嘱一声“我爸爸的病情，你们可别跟他说漏嘴了。”
水滴筹之事至此不了了之。
“慧子，你记得叮嘱XXX做几面锦旗，咱们自家理事会一面，武夷山一面，………”爸爸，为什么你总这么周全？
我爸睡的7床不能摇高，平躺着多少不太舒服。刚好对面奶奶出院，今早一大堆人在病房，各种指挥，小心翼翼，拿住各种管子，抬高床垫，抽走床，放到另一张床上。
昨天还是只能用棉签沾水润一润嘴唇不至脱皮，导致口腔已经有不少异味了，今早才能喝水，可是又有很浓稠的痰卡在喉咙里，又时不时打嗝牵动伤口。看得我们都异常难受。
爸爸却始终乐观，问我：不知道我半个月能出院吗？
“这次估计要休养两年了…老爸这次老命去了一半。”
爸爸，你还没见过他，想象中的婚礼大概和你之前带我参加的一样，要挽着我和我妹走红毯，然后告诉对方：我的女儿很优秀，一直以来，很聪明，很懂事，我现在把她交给你，虽然我不舍得，但是我相信你会对她好！
去年，我妈对你说：嫁给你20多年，家里连个大柜子放被子衣服都没有。于是，去岁冬天，你自己在家做了两个，连我放书的架子都有了。可是其他地方呢？爸爸，你还没装修好。
还有我受委屈了，谁来安慰我，我弟闹情绪时候，谁带他去散心，我妹兼职这么晚，你骑车接她多快呀。我妈，也好久没有在家煮饭时候，听到你还在一楼时候的歌声了。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你肯定觉得，我只是突然玩你的手机，突然看到摄像头，突然想给我们拍个照片。
就好像，你不知道，最近我都喜欢给你打电话，并且默默录了音。
多想你多陪陪我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