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日更：辞职（9）可有可无的记者不是好记者
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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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理学里面，有一门很实用的分科，叫微观心理学。
从一个人的举动当中，洞察一个人的内心世界。高手是可以做到的。所以生活中，看似一些无意识的行动，时时都在暴露你内心的想法。只是我们不自知。
前些天，马可看了一个电视节目。节目里，有一位年轻的男子，面对上百个数字，只是提问你几个简单的，看似与那些数字好无关系的问题。
之后，被试者写出数字，心理咨询师也写下数字，竟是一样的。这不是魔术，是科学。
马可一直觉得，风雅颂不学这一门技术，真是屈了材料了。
通过一些细微的举动，风雅颂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内心性格。马可当记者当了十六年，采访的人超过1700个，可是这项功能一直不具备。但人在哪一方面通了，一通百通。
2
风雅颂让马可请他喝菜，说要给他说一说他是如何看到波罗是个有小脾气的女孩的。
后来的事情是，马可的茶要请，但风雅颂没有赴约，他只是说，不用虚情假意了，逗你的，你身上咋就没有一些幽默细胞呢？
风雅颂是善意一说，马可也当普通话那么一听，情绪的坎儿也就过去了。马可等正题儿。
风雅颂在电话里说的，每次看到波罗的礼貌背后，都有一份刻意。这说明她有平心静气的高素质，但是每次活动时那零点几秒的缓冲，说明她做这些，都不是出于本心，是一种故意做出来的。
说是故意，有些牵强，就是说有些不是百分之百的自然。风雅颂说到这里，也不太知道怎么说了。
马可听到这里，也觉得大体明白了一些。
于是，斩住了话题，各忙各的。
在马可与波罗的恋爱史里面，风雅颂有七门绝技，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教了马可三招，马可都用了，效果也都出来了。
风雅颂教马可的第一招是门前晃。什么意思呢，就是每天要到波罗单位接，而且不能只在门外等，需要进店随着出。
风雅颂说，隔着一道门，甚至一层玻璃，哪怕是一层窗户纸，那都不叫当面锣对面鼓，对方还有一定的可回旋的余地。需要进到店里，向她的所有同事，用行动表示：我马可来了，我马可是她的男朋友了。
风雅颂说，这样做，去得多了，波罗即便是想谈另外的男朋友，至少也不敢带到单位明目张胆了。不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风雅颂教马可的第二招是，后门堵。什么意思的，就是请波罗吃饭的那一次。要去接，而且要到她的宿舍里去转一转。那是她的老巢，去了那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她的男朋友了，她再谈，面子抹不开，至少不敢领到宿舍了。于是，人便套牢了。
第三招嘛，就是饭桌看。吃饭的时候，风雅颂已经用过了，马可虽是主角，但是真正的施计人是风雅颂。结果令人满意。
风雅颂等着后面马可与波罗之间再出现一些妖蛾子，他好出面救马可于水火。
实际情况是，风雅颂的招儿没用上，马可与波罗的感情发展迅速。时间不久，涛声依旧，进入了谈婚论嫁的正题。
3
波罗成了马可生命中重要的人，不再可有可无，那段时间，马可正好时间也充足，所以两个人腻有一起的时间也挺长。
波罗不再可有可无，马可也是。
只是对象不同。波罗对于马可，而马可对于新闻。
转眼到报社三年多了，一些工作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除了正常的采访，马可整日也不敢怠慢的。
能够让马可这么死心踏地工作的，除了生活的重压，还有自己的新闻理想。
他新闻理想的建立，得益于报社一位老报人。
马可进入报社的第一天，便遇到了生命当中，给自己指引最强的老人。他是一位长者，一位那时已经头发花白，但是人却谦卑大度的人。
老总编姓姚，七十来岁的年纪。后来马可才知道，他现在省报工作了二十年，又在马可所在的地级报社工作了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当中，他没有得罪过一个人，做出了许多贡献。有一篇写他的稿件叫《新闻战线上的老黄牛》。时间过去许久了，马可对这一篇文章的题目记得一直比较深。
或许身上没有的东西，才更加珍贵吧。波罗常常拿这位前辈的例子来教育马可，希望马可身上能够多出一些谦虚的品质来。但每次都是白说，一个在事业上春风得意的人，想低调也是了不可得的。只有到自己碰壁碰得焦头烂额了，才会返观自己的人生。
从现在的目光看过去，马可离这一天，还差着十多年的时间呢。
所以，那时候的他，自然是心比天高，狂得不可一世。用波罗说，你眼里还有别人吗？
4
波罗希望马可学习姚总编。波罗希望马可首先需要学习姚总编身上的谦和。
马可没有做到。姚总编是马可的榜样，也是金老师的榜样。
金老师也在报社工作过，曾经与马可是同事，只是这当中有一个时间差，两人没有在报社里遇见过。等马可来到报社的时候，金老师已经炒了报社的鱿鱼，出来单干了。
金老师有一份自己的纸媒。马可与金老师的结识，是通过那份纸媒。马可在大学里投了一篇稿件，结果金老师看到了。给马可打了传呼Call了他。
那时马可正在上课，课后看到自己的那台数字BP机上有信息，马上回了。接电话的是金老师，金老师说看了马可的稿件，说马可写得不错，希望与马可当面谈一谈
求之不得！
马可在电话这边几乎蹦了高儿。又一节课后，金老师来了，小个儿不高但开着一辆黑色的桑塔纳轿车。
金老师扎着围腰，雪白的衬衣，虽然领口咱略有一些污渍，但是腰间那个很显眼的手机皮套吸引了马可所有的注意力。
那个时候，有一台BP机，算是值得炫耀得了，如果有一部诺基亚手机，那是许多人连想也不敢想的事。
自己不敢想，人家做到了。
马可那时候觉得，世界上最好的车，就是桑塔纳，而且还要黑色的；马可觉得世界上最好的手机就是诺基亚，而且要是蓝色的。
金老师的今天，就是马可蒙昧以求的明天啊。
5
文科生，多清高。内心里，骨子中，都有股文人墨客的穷酸气。这一点，马可至今没有彻底改掉。
在与金老师的见面中，马可一直有一个词儿在脑子里面转来转去。那个词叫礼贤下士。
马可的脑子，已经飞到了竹林七贤时代的风流之风里。秋风萧瑟的筋节，挡不住马可心中的春风荡漾。
两人对话的时间不长。大意是金老师希望马可以后多给他投稿件，而且有针对性地点出了马可文章当中的长处与特点。
胜利是如何冲昏头脑的？马可感到那一刻，风再大一点儿，他就上了天。
好了，咱们今天先谈到这儿。我觉得你的文笔很象我的一个老师。改天带你去见他。
金老师两双叉腰，往上托了托裤子。那一托，他手机套中，那枚诺基亚手机的外貌更露出了一点。
后来，马可毕业了，用的第一块手机，就是金老师把他的手机倒下来的。马可用了好久。
金老师说的那位老师，就是姚总编。金老师与姚总编是老乡，两人关系不错。马可对姚总编也是崇拜已久，所以从参加工作之后，两人经常一块去看望老总编。
那是后话了。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那次见面之后，马可就经常去金老师的单身宿舍。在那里，常吃他亲手做的大微波白菜。几片大肥肉，一头马牙蒜，半颗大白菜，微波炉里分成两次先熟锅再放菜，味道那叫一个美。
婚后，马可买的第一件家用电器，就是微波炉。是怀念在金老师那里吃的美味。在嘴都塞不饱的日子里，少得可怜的美食，成为自己脑中最为长久的记忆。
6
有了老师的夸奖一指导。马可的写作水平也有了不小的提升。
每到周末，都会骑着自己的小破车，出去采访。采访出颇出成效。
进报社前，马可初步数了数，发表的文章超过了150篇。很可观了。
金老师原先在税务部门工作过，对数字敏感。他说，马可上了大学三年，前两年半，只发表了40篇，而自从和他认识之后，发表文章的数量，最后半年超出了过去两年半。
这是实情。人有了自信，再难的事情，也就更顺了。
简断截说。马可毕业了。
马可考了报社。考上了，上班了，新记者开始培训了。
在新记者的培训会上，姚总编讲了许多采访和写作的方法。最后，他对一排新入职的记者说了语重心肠的一句话：一直写可有可无的新闻记者，你本身说法是可有可无的记者。
这句话，马可一直记着，把他当作职业生涯当中的坐右铭。这是在报社工作十五年，马可记住的两句话中的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在十多年后，又一位开启马可心智的人来到了福报，他说了一句话，让马可的记者生涯走入了一个全新的境地。那是后话，不表。
为了写出不是可有可无的新闻，马可常敢破格，做一些大胆的探索。
脚板底下出新闻，姚总编是马可心中的偶像。一天天，一年年，他的希望便是像自己的偶像那样，能够在新闻这条战线上，留下自己的一点印迹，留下自己的一些色彩。
写的文章可有可无，你这个记者就可有可无。
这句话，马可记住了。
马可尽量避免让自己写的报道可有可无。但是，日复一日，他的文章被人记住了，不经意见，他觉得自己的人性正在一点点流失，流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