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聊香菱
文字四散飘零,却字字砸在我心……
一个静日静夜或清早半夜细领略去,一股比花儿都好闻的清香,一种与世无争纯真无邪的自然,一眸简单到露出几分傻气的香菱,从《红楼梦》一开场就出场,身不由己的际遇始终牵动着读者的心,让人陪她爱陪她在那场红楼春梦里深陷囫囵。
香菱一名由菱荇花香淡淡风而得,原句出自唐诗。香菱,或是曹公于俗世红尘无奈的发声,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唯看滚滚红尘奔腾而去,留得一声叹息,随残荷雨声一起无助的跳动着,跳动着……
《红楼梦》第一回,不知从那冒出来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人,疯疯癫癫,挥霍谈笑而至。到了甄士隐门口看见士隐抱着英莲,那僧便大哭起来,又向士隐道:“施主,你把这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抱在怀内作甚?”
太虚幻境薄命司副册中喻示香菱的画为:一枝桂花,下面有一方池沼,其中水涸泥干,莲枯藕败。其判词是:根并荷花一茎香,平生遭际实堪伤。自从两地生孤木,致使香魂返故乡。
那癞头和尚之语:“有命无运,累及爹娘之物。”一开始就给香菱的命运注入了灰色。香菱原名英莲,前半生累及爹娘,流离他乡。后半生因遇桂花,遂莲枯藕败,至香魂返乡。
也许曹公偏爱香菱,也许香菱只是《红楼梦》里轻轻的一笔。而《红楼梦》的故事确由香菱的命运牵出。香菱最初被拐,那拐子养到了十二三岁,把她卖与冯渊,谁知被那呆霸王霸占。
一条人命一场官司,于呆霸王薛蟠而言不过一场毛毛雨。根本毋需他打点周旋,那贾雨村已经对薛蟠身后的四大家族之威望了然于胸。所以人命随风而去,官司随醒木一响而了,香菱便“名正言顺”的成了薛蟠的妾。
香菱的名字被夏金桂为立少奶奶之威,强行把“香”字改为“秋”字。这里且不说夏金桂的浅薄无知,且说曹公编排“香”字改为“秋”字一节,恰好说明了古时女人为立威不择手段的荒诞,此为小说架构设计的精妙。二为一个“香”字,一个“秋”字,又巧妙的烘托了香菱的悲惨命运。
秋菱二字,让人想起唐代诗人李商隐的《景阳宫井双桐》中的一句诗:秋港菱花干,玉盘明月蚀。血渗两枯心,情多去未得……
诗意中,秋老菱枯,明月蚀,是象征夫妇之间有隙,但因血渗枯心,不忍即去。香菱被改成秋菱之后,被夏金桂设计,致使被她薛大傻子撵出房门——夫妇从此断绝。“秋”字带丧气,秋天万木由胜转衰,比不得“香”字的蓬勃灵动。而“香”字被去掉后,香菱的蓬勃之气自然也就不在了。香菱被夏金桂设计之后,也就得了干血症,正好印证了“血渗两枯心”这句。可见曹公对人物名字的斟酌也是颇费心思的。
香菱,一开场就牵动我感性神经的一个人,一个命不由己身不由己的悲剧人物,一个单纯到对人毫无防备的一个丫头,一个对诗痴迷到夜不能寐的女孩,一个被曹公安排如此遭遇的角色,每每读到她时,心痛阵阵。
从入世的角度看,这个社会,从没给单纯的人有栖身之地。而从出世的角度看,只走一遭的红尘能遇到一件让自己痴迷的事情,也不枉此行了。香菱,从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遇到这样多磨难,也从没想过该如何逃脱这些磨难,她只是受着,淡淡的受着。这用佛家的智慧解读,她已然活出了生命存在的高度----活着,便是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