羑里的思索 文/鲁先圣
中原大地，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能够感觉到脚下历史的滚烫和灼热，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历史烟云。
三千年之前，在中原的黄河边上，有一座著名的都城朝歌，当年那里美女如云、花天酒地，商的最后一位国君纣王每天在这里享受着人间的美景。今天这个地方早已经成为一座废墟，史学家称为殷墟。从殷墟往南不远，还有一个地方叫羑里，那里是君王囚禁他的敌人的地方，当年的那里关押着他的政敌，诸侯国周的君王，被称为西伯的姬昌。
被囚禁在羑里的姬昌，已经年过八十。他在囚室里透过窗棂眺望着深邃的星空。他的目光越过了羑里的监舍，越过了朝歌的宫阙，越过了黄土高原，他看到了原野上随风摇摆的青青耆草。那青青的耆草，开出点点白花，给他的心灵昭示着无边的智慧。
《博物志》里说“耆千岁而三百茎，其本已老，故知吉凶”。姬昌让人找来了很多耆草的茎，他就在囚禁他的囚室里，用耆草推演着自己的思索。殷纣王则断言“我生不有命在天”，他认为自己已经完成了对天下的统一，他就是天，就是帝，就是天地之间的最高主宰。因此，他建筑了高高的鹿台宫殿，每天在上面俯视天下。可是姬昌却发现，天命无常，天靠不住，还要依靠人，依靠德和智。他把耆草分成阴阳二爻，以算卦代替了占卜，借助阴阳二爻，以数理演绎，形成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囊括了人事的所有变化秘密。他用阴阳二爻为天命立法，开启了中国哲学的源头。他把自己的思索用文字记录下来，中华民族伟大的哲学著作《周易》横空出世了。
姬昌在羑里被囚禁了七年，他失去了身体的自由。而正是这七年，他用通灵的耆草演绎生命的秘密，获得了心灵的自由，重新获得了新生。在这期间，他用耆草推演的事情自然被纣王知道了，纣王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来检测他的本领：将他的长子伯邑考杀死，做成肉羹命他吃下，并让他说出这鲜美的肉羹是什么肉做的。其实，事前他就已经预知了纣王的毒计，他强忍着悲痛吃下肉羹。纣王看着他把自己的儿子吃了还不知情，好不得意，相信文王所谓的智慧不过如此，就放松了对这个老人的监视。不久，当周人用绝世的美女和财宝来进贡换人的时候，他很爽快地就一口答应了。纣王想，一个百无一用的耄耋老人，还能够兴什么风浪呢。
现在的羑里城的西北角，有一处高高的坟冢，这里是伯邑考的墓地，人们称为“兔儿冢”。因为自古就有传说，当年姬昌吃了儿子以后，就是在这里把肉羹吐出来的。姬昌吐出来的肉羹掉到地上，立即变成了一只只兔子，活蹦乱跳地跑向耆草青青的原野。所以，千百年以来，羑里的兔子是打不得的，因为他们是为周王朝殒命的伯邑考的灵魂。
带着七年的叩问和思索，姬昌回到了自己的领地。他大行德政，广结诸侯，开始了伟大的“翦商”革命。《史记·周本纪》说他能继承后稷、公刘开创的事业，仿效祖父古公直父和父亲季历制定的法度，实行仁政，敬老爱幼，礼贤下土，治理岐山下的周族根据地。在治岐期间，对内奉行德治，提倡“怀保小民”，大力发展农业生产，采用“九一而助”的政策，即划分田地，让农民助耕公田，纳九分之一的税。商人往来不收关税，有人犯罪妻子不连坐等。实行裕民政治，征收租税有节制，让农民有所积蓄，以刺激劳动兴趣。对外招贤纳士，许多外部落的人才以及从商纣王朝来投奔的贤士，他都以礼相待，予以任用。如伯夷、叔齐、太颠、闳夭、散宜生、鬻熊、辛甲等人，都先后归附在姬昌部下称臣。姬昌自己生活勤俭，穿普通人衣服，到田间劳动，兢兢业业治理自己的国家。在他的治理下，周的国力日渐强大。姬昌去世，儿子武王继承意志，会盟八百诸侯，西出潼关，对商形成了包围之势。
而此时的朝歌里正发生着什么呢？朝是朝阳，歌是唱歌，纣王在高高的鹿台上被绝世的美女妲己拥簇着，对酒当歌，御风而行，他甚至想着去摘取天空的星星。他接到报告，说周武王带兵向朝歌打来了。他没有走下鹿台，他想，只要派兵去抵挡，就一定能够打败武王，因为，只有他才是天地的主宰。
他的部队到了牧野这个地方与武王的部队遭遇了，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战役“牧野之战”打响了。纣王没有想到的是，他的部队这样不堪一击，他派去的部队，很快就在武王的攻击之下溃不成军。武王率领部队向朝歌进发。
纣王得到了牧野战败的消息，他已经再也没有部队可以调用，他也知道自己的死期也到了。尽管他后悔没有看破姬昌的真实面目，但是，以自己的雄视八方、武功盖世，他不能束手就擒做周的俘虏。他既然得罪了天下人，就不能窝囊地去死。他站在高高的鹿台之上，拥着自己亲爱的女人，一把大火让自己消失在了历史的尘埃当中。
武王克商之后追授父亲姬昌为文王，但是次年就驾崩而去，把一个新兴的王朝留给了弟弟周公。周公不辱使命，把文王《易经》的思想应用于现实，以宗法制尊王，以血缘关系为政治合法性来源，以封建制攘夷，以“授民授疆土”方式，建立起以王畿为中心，众多诸侯封国拱卫王畿的辽阔疆域。
华夏民族璀璨的文明之花，在辽阔的黄河与长江之间鲜艳盛开，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位被囚禁在羑里的伟大的思想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