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11日是我们第五批援南苏丹医疗队在朱巴教学医院首次上班的日子，正当我茫然徘徊时获悉内科病房有位严重皮肤病患者需要会诊救治，作为全朱巴唯一的皮肤专科医生，向分管院长简单询问患者大致情况后，没做过多考虑便迅速跟随管床医生赶向患者床前。一路的行色匆匆，与当地慢条斯理极为不符，相伴多名队友和当地医生近10人，吸引了不少路人眼光。
病房闷热难耐、光线微弱、异味扑鼻，一个年轻女性羸弱的躺在布满苍蝇的病床上，奄奄一息，全身满布甲盖到手掌大水疱，眼睛因粘膜损伤粘连无法睁开，口腔粘膜也无一寸完好，因发热不停抽搐的身体连点头摇头的力气也没了。掀开患者蚊帐的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发出阵阵嘘声！别说他们了，就连我这个见惯各种让人不适皮损的专科医生也很难见到这样严重的、泛发的皮肤损伤！确切的说她正在和“Stevens-Johnson综合症——致死性重症药疹的代名词”做着殊死斗争！
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只要没有门诊，她就成了我的主要照顾对象。深知当地恶劣短缺的医疗条件，每天我都会提前准备好她所需要的药品，尽量以无菌的方式为她清洁换药一次，边操作、边向家属和管床医护人员解释用药原则。期间被善意告知患者有“艾滋病”史，难怪每次都觉得人人都刻意和她保持着一定距离！可我对她的同情却因此瞬间增加了几分，帮她换药清洁之时各种能用的防护工具我也是尽可能完善，其实也就是单层一次性口罩、帽子和两层手套而已。光线不够队友用手机帮我照明；感染的皮肤臭味难挡，我就深吸一口气再憋住；病人内侧身体无力移动，我就尽量拉长自己身体，探头进蚊帐内操作。通常换药前还有一堆好奇的人围着，1个多小时换完药后发现只剩下了一个帮忙的队友，就连家属也跑到隔壁床位远远望着我而已，不由得让人觉得无奈了许多。
世间幸运的事千篇一律，不幸的事却各有悲苦。因长期低热不退，经检测患者被诊断为伴发“疟疾”，这个在当地堪比感冒一样的高发病尚能使我们在南同胞虚脱不适长达半月之久，对于她这样一个同时患有艾滋和死亡率高达30%的重症药疹患者而言犹如雪上加霜！
我甚至有段时间都不敢去病房探望，生怕无法承受多重感染的她不辞而别，生怕听到因我触摸清洁她全身糜烂渗血的皮肤而疼痛加剧的呻吟声，更生怕面对无药可用的她时我无奈的神情被洞悉，太多的矛盾与担心时常困扰着我而无解。
许是上天的眷恋，许是她的坚持，奇迹和幸运悄悄降临——稍碰即破的皮肤逐渐新生，肿胀的双眼渐渐睁开了一条缝，盛呕吐出的脓性分泌物的容器也逐渐由大盆换成了小罐子，成日只能躺着的单一姿势时不时变换成了坐姿，甚至是自己如厕，这些无疑也增加了我的救治信心。
重症药疹的发病率为1-2/100万人，若伴发艾滋病会使药物不良反应发病率较普通人高100-1000倍，死亡率同时增至50%，病情凶险可见一斑！
都说医生经验的累积是靠着那些死去的或活着的病人，他们是医生最该感谢的特殊群体！万幸的是她在身心深受煎熬之时依然选择了坚强与坚持，透过那双渐渐能微睁的双眼和每次见面的招呼，我能读懂那份感激和重生的喜悦，而我又何尝不是在心底感激着她呢！
图为皮肤科蒋鹏医师和内科褚强强医师为患者换药
（作者系中国援南苏丹医疗队蒋鹏）
责任编辑 周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