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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学习第247篇《大雅  既醉》

原文阅读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

君子万年，介尔景福。

既醉以酒，尔殽既将。

君子万年，介尔昭明。

昭明有融，高朗令终。

令终有俶，公尸嘉告。

其告维何？笾豆静嘉。

朋友攸摄，摄以威仪。

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

孝子不匮，永锡尔类。

其类维何？室家之壸。

君子万年，永锡祚胤。

其胤维何？天被尔禄。

君子万年，景命有仆。

其仆维何？厘尔女士。

厘尔女士，从以孙子。

译文参考

        君王赐美酒喝得酩酊大醉，君王赐美食我们饱受恩惠。敬祝君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世世代代永享福禄和祥瑞。

      君王赐美酒喝得酩酊大醉，您又令人奉上佳肴和美味。敬祝君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您的美名大德永远放光辉。

      您的伟大光辉是那样长盛，高风亮节将使您必得善终。好的结局说明有好的开端，先王替身发出美好的祝愿：

      他到底说出什么样的预言？祭祀用的笾豆净洁而美好；亲朋好友们都来维护辅助，同把隆重热烈氛围来营造。

      隆重热烈氛围非常合时宜，敬祝伟大君王嫡传有孝子；孝子贤孙世世代世永相继，祝愿您的家族永受天赐予！

您的家族领域到底有多大？王家深宫内的道路细又长。敬祝伟大的君王万寿无疆，上天永赐您福禄远子孙旺！

        您的子孙后代将来怎么样？上天让他们遍享福禄富贵。敬祝君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上天授予您大命永远附随！

      上天授予的大命如何附随？上天赐予您有德行的嫔妃。上天赐予您有德行的嫔妃，自有孝子贤孙世代永不亏！

字词注释

[1]将：美。

[2]昭明：光明。

[3]有融：即融融，长远的样子。

[4]朗：明。高朗，指高明的名誉。令：善。令终，好结果。

[5]俶：始。

[6]公：君。尸：古人祭祀祖先的时候，以一人装作祖先的形象接受祭祀，叫做尸。后世改用画像而废尸（据《仪礼·士虞礼》郑注）。祖先是君主，故称公尸。嘉告：善言。指祝官代表尸向主祭者致嘏辞（“尸”致福于主人之词叫嘏辞）。

[7]笾、豆：均古代食器，见《伐柯》注[6]。静嘉：美好。

[8]攸：语助词。摄：佐，辅助。这里指助祭。

[9]威仪：指典礼的仪式。

[10]时：善。孔时，很好。

[11]有：通“又”。

[12]匮：竭。

[13]锡：赐。类：法则。

[14]壸（kǔn）：本义是宫中道，引申为“齐”，这里又引申作动词用，指“齐家”，治理家庭。

[15]祚：福。胤：嗣。指子孙。

[16]被：覆盖，加的意思。禄：禄位。指王位。

[17]景命：大命。指天命。仆：与“朴”通，附著，附属。指下章女士、孙子，都是国王的附属（从马瑞辰《通释》说）。

[18]厘：通“赉”，赐予。女士：才女。

[19]从：随。孙子：即子孙。

诗歌赏析

          此诗通篇都是祝福词，是周王祭祀祖先，祝官代表神主（尸）对主祭者周王的祝词。

        全诗以“既”字领起，用的虽是赋法，但并不平直，相反，其突兀的笔致深堪咀嚼。而“既醉以酒”，表明神主已享受了祭品；“既饱以德”，表明神主已感受到主祭者周王的一片诚心，更为下文祝官代表神主致辞祝福作了充分的铺垫。享受了主祭者献上的丰盛的美酒佳肴，对他的拳拳之意不能无动于衷。因此，神主愿意赐给献祭人各种福分，自然是顺理成章之事。

　　诗的前两章，讲的都是享受了酒食祭品的神主的心满意足之情，他深感主祭者礼数周到，便预祝他万年长寿，能永远获得神所赐的幸福光明。

        而第三章末二句“令终有俶，公尸嘉告”，直接点出公尸，说明下文均为神主具体的祝福之辞，诚如陈子展所云，“为一篇承上启下之关键”。如果把此诗比为一篇小说，则前两章用的是第一人称叙述法，而后五章用的是第三人称叙述法，第三章则是两者的过渡。“其告维何”“其类维何”“其胤维何”“其仆维何”云云，等于现代汉语“他的……是什么？他的……是……”这样的结构。

        这五章中，除第三章是答谢献祭人的隆重礼节外，其余四章都是祝福的具体内容。从尽孝、治家、多仆几个方面娓娓道来，显出神意之确凿。诗的中心词不外“德”“福”二字，主祭者周王有德行，他的献祭充分体现了他的德行，因此神就必然要降福于他。而神主所宣布的将赐之福，在诗中主要是属于家庭方面而不是属于军国方面的，颇显示出此诗颂祷的倾向性，对一般读者来说这似乎也更有亲切感。

　　从诗的艺术手法看，善于运用半顶针修辞格是此篇的一个特色。《诗经》中运用顶针修辞手法屡见不鲜，但像此篇这样上文尾句与下文起句相互绾结，而重复只在上句的末一字与下句的第二字那样的修辞方法（姑称之为半顶针修辞），却是并不多见的。

          其实，接第三章“公尸嘉告”句的第四章“其告维何”句、接第五章“永锡尔类”句的第六章“其类维何”句、接第六章“永锡祚胤”句的第七章“其胤维何”句、接第七章“景命有仆”句的第八章“其仆维何”句，若改为“嘉告维何”“尔类维何”“祚胤维何”“有仆维何”，也完全可以，这样各章之间便以纯粹的顶针格相贯连。

        但此篇的作者却蹊径别出，不取上下章衔接文字完全重复的纯顶针格，而仍收“蝉联而下，次序分明”（方玉润《诗经原始》）之效，并别具曲折灵动之势，实在令人拍案叫绝。这章与章的半顶针衔接又与各章章内的纯顶针修辞（如“高朗令终”与“令终有俶”、“朋友攸摄”与“摄以威仪”、“君子有孝子”与“孝子不匮”）连成一片，产生了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效。由此可见，颂诗的表现力也相当强。

《既醉》学习的反思探讨

        对本诗的解释主要有两种：一是《毛诗序》：“《既醉》，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笺》：“成王祭宗庙，旅酬下遍群臣，至于无筭爵，故云醉焉。乃见十伦之义，志意充满，是谓之‘饱德’。”

        “十伦”，孔颖达疏说：“《祭统》云：‘夫祭有十伦焉，见事鬼神之道焉，见君臣之义焉，见父子之伦焉，见贵贱之等焉，见亲疏之杀焉，见爵赏之施焉，见夫妇之别焉，见政事之均焉，见长幼之序焉，见上下之际焉。此之谓十伦也。’”按五伦只指“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

        二是魏源《诗序集义》：“《既醉》，绎嘏公尸也。”嘏，祝（工祝）为尸致福于主人之辞。即认为是一首祝福的诗。

《诗经》学习的背景知识

仪式化的立场言说

        《诗经》燕飨乐歌具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特色，即许多篇目都没有明确的言说主体，只是有比较明确的言说立场。所谓言说立场，即乐歌书写其主体内容时所持的立场。整体来看，《诗经》燕飨乐歌的言说立场主要包括主人立场、嘉宾立场、第三方立场等。有立场的言说是燕飨乐歌为充分实现其功用而具备的重要仪式化特色。

        与主人立场的言说以对嘉宾的欢迎款待、祝福颂赞、慰劳嘉勉为主相对应，嘉宾立场的言说多以对主人款待之丰美的礼赞、感谢和对主人的赞美祝福为主。嘉宾立场的言说也是典型仪式化的表达，其传达的是身为宾客所普遍应该表达的意思。《大雅·既醉》是嘉宾立场言说的典范。

        《既醉》，《诗序》曰：“太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也。”郑玄曰：“成王祭宗庙，旅酬下徧群臣，至于无筭爵，故云醉焉。”郑玄之说近是。《既醉》乃周王室宗庙祭祀之后宗族燕饮场合之乐歌。祭祀典礼之后，参与祭祀的宗族父老兄弟还要和乐燕饮，主人借此既可以表达对族人参与祭祀的感谢，又可以增进宗族和睦。这样的燕饮因为在重要的祭祀顺利完成之后进行，还带有庆功的意味，所以多是不醉无归。

        《既醉》所书写的便是此类燕饮场合受到主人款待的宗族成员对主人的感谢和祝福。关于这一点可以结合《小雅·楚茨》来看。《小雅·楚茨》详细记录了祭祀的整个过程，其中便包括祭祀完成之后的宗族燕饮：“钟鼓送尸，神保聿归。诸宰君妇，废彻不迟。诸父兄弟，备言燕私。”祭祀完成之后先是“钟鼓送尸”，然后“诸宰君妇”快速退下，留下“诸父兄弟”来“燕私”。《楚茨》所记“燕私”内容曰：“既醉既饱，小大稽首。神嗜饮食，使君寿考。孔惠孔时，维其尽之。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既醉既饱，小大稽首”是说大家酒足饭饱之后一起稽首祝福，这正是《既醉》前两章的内容。而祭祀燕飨不同于普通燕飨之处在于，祝福除了“君子万年，介尔景福”之类套语外，还要有与祭祀仪式相关的内容，即引述祭祀仪式中“尸”所作“嘏辞”来颂赞祭祀之成功，颂扬主人一定会得到神灵福佑。《楚茨》之记“嘏辞”为：“工祝致告，徂赉孝孙。苾芬孝祀，神嗜饮食。卜尔百福，如几如式。既齐既稷，既匡既敕。永锡尔极，时万时亿。”这也正是燕饮中“小大稽首”的内容：“神嗜饮食，使君寿考。”《既醉》同样引述了“公尸嘉告”：“其告维何？笾豆静嘉。……釐尔女士，从以孙子。”乐歌后五章皆是引述“嘉告”之内容来对祭祀主人表示祝福颂赞。这确实是非常典型的祭祀之后宗族燕饮场合所用乐歌。

      《既醉》作为祭祀仪式之后的宗族燕饮场合所用乐歌，属于该场合的“必备曲目”，其功用就是替受到款待的宾客感谢、祝福主人，礼赞祭祀的成功。这是典型嘉宾立场的言说。至于乐歌具体的言说者是谁，既不明确，也无关紧要，因为乐歌只是在特定场合表达某些人所必须表达的特定内容。

参考资料

《诗经译注》，程俊英 译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16年5月

《略论〈诗经〉燕飨乐歌的仪式化书写》，亓晴，《中国诗歌研究（第二十一辑）》，赵敏俐 主编，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1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