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起来的腰痛

2017年11月的某个周一早晨。起身想上班，发现不能下床。想挪动腿，疼痛感蔓延全身。腰部以下痛得下坠，整个人都无力，就像深陷在泥潭里。

我这是怎么了？我发出了格力高尔一样的疑问。想起前两天，和同事外出开会，报告厅没有空调，身着大衣的我又坐在门口，时常有风吹来。许是受冷了，许是坐久了。躺一会儿，兴许就没事了。

好不容易起身，去家附近的医院，医生一边让我拍片，一边说腰椎间盘突出。这个词我经常听到，没想到我也轮上了。医生让我去推拿科推拿。一个看起来很有经验的老医生，让我趴在床上，他趴在我腰上连续做了八组动作，我的腰痛得都要断了。强忍着，额头上冒汗，老医生问我还能忍受吗？我点点头，谁料老医生又让实习的医生做了八组。我痛得下不了床。

回家，痛得难以言表，我感觉不对了，这是生大病的节奏吗？我要求做CT。CT显示腰里有个东西，我问有事吗？老公说没事，也许会自行消失，有事医生会打电话来，当天回家了。第二天，我起床，老公说，今天去医院，做个增强核磁共振，我马上警觉，是医院打电话来？老公说是的。我一听就害怕。做检查，需要注射显影剂，我不停发抖，什么不好的事情都想到了。核磁共振结果是椎管内占位肿瘤，四公分。

然后就是带着片子找各大医院主任的节奏。有些医生说随访，一年后看长不长再决定是否手术，有些医生说立即手术。我选择了观察一年再说。

2018年10月份，身体出现压迫症状。我启动复查一事，由于有名望的主任医生挂号比较难，我就挂了随机安排的专家门诊。医生看了片子说要手术，我说最好安排寒假手术，医生说，11月左右再来做核磁共振吧，做早了也没用。

转眼到了11月底，开了核磁共振，排队检查，又做了增强CT，这么一圈下来就十二月中下旬了。一月份，挂到了教授的号。教授一看，说马上手术。我说我担任高三教学，能否拖到明年6月份？教授说，我和你谈身体情况，你和我谈身体之外的事，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这个手术，拖下去可能没事，可能有事，但是对手术医生来说，尽快开，因为越往后拖里面的情况越复杂。医生又和我说术后风险：大小便失禁。我就要求寒假手术，医生说手术日期不是你定的，要排队，你要手术，现在就开单子，轮到你了，你就要来，要是电话通知你不来，就取消手术。我想想学生，又想想身体，心想拖了一年都没事，说不定再拖半年也没事，就回家了。

回家路上，我一直忐忑不安，就把片子发给我一个医生同学看，同学一看说手术啊，我说拖了一年了，想再拖半年，被我同学骂了一通，说你是医生啊，遵医嘱！

又咨询了一些医生朋友，大致意见一致，遵医嘱。想了又想，终于决定手术。

之后，就进入排队。祈祷寒假能开。周围很多人都很关心我，帮我去打听手术如期。年前没有电话来，身体压迫症状似乎加重，我过了一个忐忑不安的年。

开学了，医院还是没来电话。我按期上班，一个多星期后，接到医院电话，办公室同事、朋友们都替我高兴，我欢天喜地地去了医院。

入院一周，做完各项检查后，医生说等着术前谈话吧。

                手术前的谈话

初步定了手术时间，医生约我和家属谈话。

傍晚五点，医生回到办公室，说让我们等等，他要先和九十岁的老太谈话。

轮到我了。我进了办公室，想想又出去，拿了一支笔，一本笔记本。医生说不用记，别人都记得住，你也能记得住。

医生先和我谈手术目的。一是为了日后生活质量。骶管肿瘤，目前已有左臀持续酸痛，左腿酸痛、无力等压迫症状，但还没有到瘫痪等严重影响生活的程度。既然是肿瘤，病人心理会受不同程度的影响。如果选择拖下去，比如几个月，也许肿瘤不会长大，但会增加手术难度，也难以判断里面状况。二是为了确诊。虽然做核磁共振、CT初步判断为神经鞘瘤，但最终肿瘤是什么性质，还得看切片化验结果。

医生讲完两个手术目的，问我是否还要开？我说开的。他就继续和我谈第二部分：手术风险。

风险一：出血。骶管部位静脉联系紧密，手术中可能会触及静脉出血，如果出现这些症状，医生会有相应措施。由于手术创面大，手术后，很有可能开心大笑，造成手术部位出血，或者情绪低落造成出血，或者伤口愈合不好出血。这些大的血块压迫神经，造成大小便失禁等。发现这些情况要及时就医，二次手术。

风险二：肿瘤切除的程度。由于肿瘤包膜联系神经紧密，所以手术是包膜下切除，可能会有部分显微镜下都看不到的肿瘤细胞存留，造成肿瘤再次复发。因此，手术后要定期复查。

风险三：大小便影响。手术后有可能大小便失禁。小便不干净、不爽快，大便无力等等。有可能导尿管拔不下来，需要戴一段时间或者更久，对于像你这种体面职业的人带来生活不便和影响等等。

风险四：疼痛。一是骶管处理后有疼痛，这个地方非常薄，手术后会出现坐着疼痛，睡着疼痛，还有肛门部位会刺痛等等。二是手术中膜可能破，引起脑积液，手术后有可能要趴着睡，对于病人来说会非常痛苦。还有些病人伤口漏水，伤口会长不起啦。等等。

风险五：细菌感染。大概10%-20%。发烧。还有虽然这是局部手术，但人是整体的，有可能其他部位会不舒服。

医生说，这些不是吓你，也不是告诉你这些，让你签个字就不管了。这些都是医生亲眼看到，每一个风险都曾发生在病人身上的。当然希望不是在你身上，就算发生，也会有办法解决。

说好风险，医生又说对今后的影响。云云。最后医生说女病人往往术前信心满满，但是手术后出现状况就情绪消沉。医生说希望你一切顺利。

说完，签字。我只签一个字，其他地方都是家属。谈完已六点多。医生说，赶紧去吃饭吧。我说已经吃好了。又说，医生你真辛苦。医生笑笑，看看手表，说才六点，今天还早呢。

这是一场理性温暖的谈话。医生的语言清晰有力，话语中处处流露出对病人的关心，对手术的信心。这一天，我所看到的是医生早晨八点查房，傍晚下手术台后和家属谈话，医生的辛苦难以想象，医生的专业素养令人敬佩，医生对病人的关照细致入微。虽然听了那么多风险，但我内心依然平和喜乐，因为当你选择面对病痛时，内心已经充满力量；当周围人都在关心你时，你会发现生命不仅仅属于你自己。

走进病房，病友关切地问我情况。他们告诉我，这里是全国最好的医院，有最好的最专业的医生，一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