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雪

图片发自简书App

题记:  一个人,这一生,会遇见许许多多场的雪,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刻。一个人,这一生,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千万种情绪,但不会有一个人完整陪你看过你生命中的所有雪。就像不会有一个人懂得你所有的故事和情绪。

      2016年二月的第一天,一场飘雪悄无声息的降临。就像很多年前的很多个早晨一样,宁静而平和的在我的窗口纷纷扬扬的飞舞着。拉开窗帘,隔着冷空气依旧能感觉到玻璃的冰凉,朦朦胧胧肿中注视着白色的雪精灵成群结队的在空中排练一场空前盛大的舞蹈,明明是含蓄的舞姿却又那样张扬的美妙,明明是平静的舞动却又撩拨心弦无限震颤。看着窗外静静演绎着的这场风光,也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放轻自己的动作。缓慢而虔诚的拉开窗户,一阵凉意猛然灌进来,让这场期盼已久却意外惊喜的雪离得我更近、更真切。近,是与它的距离近了,探手可得。真切,是真的不见雪已然多年,想象中回忆中扣问多次而不得。于是此刻,便觉得是那样的真切、亦清醒的梦幻。每次看雪,我都是微微仰望的角度,偶尔奋力抬头。仿佛只有如此,才能望得透彻、望得满心愉悦与欢欣。那些洁白无暇、晶莹棉柔的雪,或在你殷切微仰的视野里纷纷扬扬的旋转飘舞,或在你抬头注视的头顶上空簌簌坠落。一片片、一颗颗、一团团,姿态万千的雪花在降临的时刻里仪态各异的浮跃着、飘扬着,终究落下。落地无声、落地无形。他们的生命如此短暂,却又永恒轮回。就像多年来每一场雪中,在窗口、在旷地、在屋檐下,静静凝望的我。

      在记忆最深处的那一场雪是小学二年级。冬日里的早晨七点,天色仍旧昏暗阴沉。鹅毛大雪似乎是下了整整一夜,大地上的积雪深度已超过三尺。原本应该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景在阴暗天色的笼罩下变得幽蓝幽蓝,包裹着林立在雪地里的黑沉沉的房屋。那些厚积的雪攀附着墙壁,几乎要侵入每一寸空间、每一丝缝隙。雪地上光滑平整,洁净无暇,还没有被踩踏破坏过的任何印记。积雪没过膝盖,我既害怕一脚陷入雪坑里拔不出来,也害怕趔趄着全身跌入雪地。所以只能跟在堂姐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踩着她“开拓”出来的脚印,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其实关于那一年,那么小的年纪和那么受限的记忆力,绞尽脑汁打开回忆的匣子,望见的都只不过是一片如雪一般的苍白罢了。但这幅画面,无论什么时候回想起来,都清晰得我能够看见雪与墙的衔接处形成的一条蜿蜒细线,看得见远方两个石墩被大雪掩埋成白胖胖的软球。两个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个肉球还背着大书包的小人儿在雪地里一前一后,高高抬起步子,认真而努力的前行。留下同一串深深的小脚印。

       然后坐着时光穿梭机飞到2008年,这一年的降雪前所未有的频繁,是我们单调灰暗冬日里的常客。于是乎,客来了的冬日里,冰天雪地、银装素裹。单纯洁白的雪花盖住屋瓦的乌黑暗沉,包裹了光秃树枝的萧条苍凉,掩藏了土地的污秽脏乱。世界焕然一新、天地默然相守。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脚底软绵绵的触感,貌似行走在云端,轻飘飘的如雪花一般自在飞舞。有时候在铺满雪粒子的地上飞快奔跑,然后蓦地屈身坐下,惯性和无摩擦的情况使人常常能滑滑梯似的飞出去好远,一路溅起无数颗晶莹剔透的迷你雪粒子,弹跳在身边,像一个个欢呼雀跃的小孩子。那一年,我小学六年级,朱建芳回老家念初二。十几年来在热带城市生活的她第一次看到雪,真幸运,第一次就见到那么盛大热情的雪。仿佛是这尘世里,大自然所赠与的一次匠心独运的浪漫邂逅。在2008年那个明亮透彻的世界里,折射着一张张欢快明媚的笑脸。简单纯粹的生活,就像六瓣的洁白雪花一般,认真仔细的观察,发现它是那样精致美妙。

        翻开在光阴中搁浅已久的相册,扑面而来的是那个老旧校园在雪的融汇下升华出来的鲜活蓬勃的气息。冰雪来了,总会有消融的时候。冰消雪融了,会有放晴的时候。放晴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也就该来了。所以当我们遭遇人生最寒冷冻瑟的巅峰时刻,却并不是最困窘难堪的。因为至少爬过山头,便能看见太阳在那边徐徐升起的模样了,而不是一直在谷底被阴霾圈禁。因此,在那些中学时光里度过的每一个奇冷无比的冬季,但凡有雪的日子,都闪耀着别样的温暖气息和阳光的味道,一种属于年少的张牙舞爪与岁月静好。我拉着艾夏奔跑在一片白絮纷飞的雪地里,跨过那些冰雪下的积水,又踩出另一个脚印模样的小水坑。从教学楼到宿舍去换掉侵湿得冰冷彻骨的鞋子。那时候课间休息时间很短,教室在三楼。所以不管我们需要做什么,总是以奔跑的姿态穿梭在校园里。穿过摩肩接踵的狭窄楼梯,穿过人来人往的花坛小径,穿过熙熙攘攘的操场跑道。有时候天色暗沉,天空中最后一抹亮色也收起自己的霓裳。朦胧中看不清前方的道路,就会恍惚着以为我们要跑向一个很远的地方。迎面呼啸着擦过的风,吹起我们的发丝,在耳边灌着一句话:不停下来就可以一直奔跑。

        初三那年的冬天格外冷,很长一段时间里连绵的雪花轻轻掩映着岁月。那时候我们的教室在教学楼的最高层,记得我站在一扇窗边,透过冒着丝丝凉意的玻璃,看见窗外雪花纷飞。在玻璃窗的格局内,一片片、一朵朵雪花源源不断的坠落着、飘零着,就像欣赏一幕漫长的动态雪景图。透过窗户往楼下看去,操场、草地、樟树,早已自然无缝的衔接成一片。正对窗户的下前方是被白雪覆盖的草地,有两人在一片松软的白雪画布上,认真而行云流水的用枯树枝写着“我爱某某”,有一少年撑伞而立,静静地站在那里。冰雪世界突然变得很温柔,一片静谧安详。雪花慵懒随意的漫撒着,从来不曾停止,洋洋洒洒的居然下了那么久那么长。而喜欢一个人,如今看来却是那样稍纵即逝的一段渺茫青春。

       全球变暖后的冬天,我再也没有见过足以覆盖这世间所有事物原本模样的大雪。有幸遇见的那两场雪,都只是轻轻的落到地上,然后就消失不见。又或者是努力纷飞了许久,最后地面留下薄薄的一层,盖不住屋瓦,包裹不了树枝,掩藏不了大地。斑斑点点黑白相间的紊乱情形,看上去每一朵雪絮是那样力不从心的脆弱。然而它们飞舞在空中的模样还是丝丝入扣的美,也依然能烙印在我心田上,覆盖着沉甸甸的分量。

       六点钟,痛苦的从温暖被窝里爬出来,在内心咒骂一百遍人神共愤的天气和天理难容的作息。磨磨蹭蹭的洗漱,风风火火的出门。天空黑沉沉的,像一块倾覆下来的幕布。在幕布的笼罩下,是一片寂静和暗沉。路上潮湿且遍地泥泞,北风呼啸着呲牙咧嘴的在身边盘旋游窜。插在口袋里的双手紧了紧衣服,匆匆忙忙的去赶六点半的自习。走到那座每天都要走四遍,每个月要走好多遍的桥上。桥那头驶过来一辆打着远光灯的小汽车,桥中间的道路便被照得清晰发亮,路面波光粼粼般闪烁着。只是一刹那间,在那束昏黄的灯光中,我看见一片片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而降,穿过那束呈放射状的光、缓缓的旋转飘落。心醉神往间仿佛看见雪的每一片花瓣在光的照射下通透明净。那束光,仿佛照射到了那些雪的灵魂深处。霎时,好像我路过的全世界都被那一片片在光里飞扬的洁白的雪花点亮了。我停下步伐,倾听它们在空中融化的声音,被风吹拂的声音,坠地碎开的声音。忽而发觉,在每一个迎接雪的降临的时刻,世界都变得很温柔、很耀眼而悠长。有时候早上会跟蛋蛋或邹敏一起走,在屏息凝神的望着那幅短暂风景时,心中暗想:多可惜此时此刻她们不在。汽车不曾减速的疾驰而过,世界恢复原来一片漆黑的模样。安静的什么也听不见,心跳慢慢的恢复正常律动。回味那一刹那,仿佛一个世纪那样长久。也许雪还在下,也许不了。我抬起头,有些冰凉的东西落在脸庞。有些落在睫毛上,有些重,睁不开眼。所有以为如一个世纪般漫长的悸动都不过是一束光夹着心爱雪花的路过。那雪花是你最热爱的青春,那束光是轰轰烈烈的一闪而过的虚无,那短暂的悸动也不过是相忘于江湖后的平静回味。

       撇开此番,最后一次看到雪是多年前,在五中的教学楼大厅。一群人挤在教学楼的长长走廊和大大内厅里,探着头欢呼雀跃的争相打量着外面世界的漫天飞雪。就像那年我小学六年级奔跑着坐在雪地里,溅起来的那些雪粒子一般。可是我知道,他们是不一样的。那时候我们尚且活在自己打造的精彩纷呈的世界里,做自己喜欢和想做的事情,后来却只是絮絮叨叨地望着另一个世界暗自描绘蓝图,既不敢上前,也不愿退后。当我时隔几年后再次在这片生长的土地上,遇见一场雪。我便打开窗,探出窗外,融入这片雪世界里去,做自己喜欢和想做的事。

 生命中的雪不尽相同、不可替代、不能复制。

       从前我们在某一处地方留影,在某个天台看过星星。后来再想去以前去过的地方留影,做同样的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困难。但是,那些关于雪下纷飞的往事往景却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很多事情,如那些生命中的雪一般开始了就开始了,发生了就发生了,过去了就过去了。如同人生的演绎,不管在什么时候,哪一场,都只此一遍,不能重新来过、也不要妄想篡改。我们这辈子,再也无法回到过去生命走过的那些雪世界里,陪曾经一起的人把曾经看过的风景再看一遍。那些一年年时光流逝,一场场雪花飞舞中,丢失的那些人、或事、或感情或灵魂,都埋葬在那一年的雪下并随之融化成你某日泣不成声的泪水划过脸庞,冰凉凉的。或浸润了你的心田,来年初春便绽放在你微微扬起的嘴角。

       一个人,这一生,会遇见许许多多场的雪,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时刻。一个人,这一生,会经历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千万种情绪,但不会有一个人完整陪你看过你生命中的所有雪。就像不会有一个人懂得你所有的故事和情绪。但这又如何,在我回过头,去看那一场场漫天飞舞的雪花时,总会看见身边不同的人带来的不同感动与爱。你那个时刻看过的雪,有人一起在看。你那个时期的故事和情绪,总会那些人懂得和理解。因此,你便有了许多个陪你看雪的人,有了许多个懂得你的人。我们不必强求来一个人去看你生命中的所有雪,懂得你生命的全部。想起有人曾说:落在一个人一生中的雪,我们不能全部看见。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生命中,孤独地过冬。

       致我那些生命中落下的雪,那些陪我一起看过过生命中的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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