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走投无路了。我想哭嚎我想崩溃我想求他们原谅我。但是没有办法,这是我的过错,我无法被原谅的缘由,我种下的因果,我必须承担的罪孽。但是我真的错了我明白了我不该这么做。世界上没有可以重来的办法正如没有后悔药一般。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般在我身上刮过,我畏畏缩缩地从街角溜走,像从臭水沟里跑掉的老鼠一般,或者说老鼠的境遇比我还要好一些。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会提起他们的眼角,用尖酸刻薄的声音对着这个低着头的小可怜挖苦,用她们矜贵的皮包遮住自己吃惊的脸,伸出涂着血红指甲油的手指娇弱地捂着心口。我多么不该不该不该到街上来扰乱别人的生活,威胁他们的安全,破坏他们的平静,哪怕我只是上街来买瓶水。
我忏悔。我只是想要去买瓶酒。这不是我的本意。多么凑巧啊。昏暗的灯光纷乱的脚步混杂的嬉笑声,蠢蠢欲动的气息在暧昧的香气里蒸腾。巷子里纷乱的人影在交错,我不该好奇的。当听到那些小混混的调笑声,听到棍棒在地上滑动时发出的刮擦声,听到小刀在墙上刻出刀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我发誓,我对着神明对着天地对着宇宙的终极发誓,我不该去看那一眼的。只是那一眼,我就不得不恐惧地躲到垃圾桶的附近,求他们不要发现我。掉落的易拉罐吸引了他们的注意,有人问:“是谁?”我什么也干不了,我只能蜷缩着往墙角缩去。我害怕,我真的害怕。这是一帮暴徒,他们有棍棒有刀子,他们毫无良心他们毫无羞耻心。我是在批评他们吗?正如人们正在批评我一般。那我究竟有没有资格去评论他们。我到底是哪一种人?像我这种人,也可以去鄙夷他人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带手机我报不了警我真的害怕,我只能静静地听着那个女孩的呼救,从激烈的哭泣到断断续续的哽咽。
“为什么?你不跑出巷子去呼救?!”
“为什么?你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子受苦受难!”
“为什么?你可以装作无事发生过一般继续安稳的生活?”
我错了好吗?可是我也真的害怕。害怕在没有跑出巷子就被堵住,害怕遭遇同样的意外,害怕……像当初呼救一样无人响应。我不该在这件事半年后就露出笑颜的,我不该在大家都仍会偶尔惋惜感叹的时候忘记这种悲哀的。
他们批评我,挖苦我,瞧不起我。他们多么高尚,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他们设想里一个穿着拖鞋的女孩可以像英雄一样带来正义的支持。可是那是一条昏暗幽长的巷子啊,那是一条孤寂冷漠的街道啊,那是一个对过去的我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地方啊。我被批评,被不知真相的人们辱骂,被那个女孩用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注视着。我觉得我就是狂人,我被谋害了。过去的我只能苟延残喘在躯壳里,我被所谓的正义刺痛。所以我痛哭。就好像我不曾受过创伤。难道就因为当时没有人听见,我的苦难就不值得同情?
我真的难过,我喝下一整瓶水仍旧口干舌燥地像在沙漠。我没有办法解释。我的喉咙沙哑。
可我也没有办法啊……
我扔掉空瓶子,走向人们正义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