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终须有日龙穿凤,唔信一世裤穿窿。这话,许多人都知道,只是能够做到的少之又少。我,就是那个被欺的少年。欺骗,欺侮,或者欺心。天凤王朝,离州,我是离王众多儿子中最不受宠的儿子的一个儿子,也就是离王的孙子,我叫离锦凌,我的父亲叫离忧,母亲叫坤玉莲,我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不过是一个姨娘所生,姨娘死后,我被带到母亲名下养着,却一直过着乞丐的生活,我曾想,有朝一日,我定要离了这个家,对于我来说,陌生熟悉的地方。
01
姨娘过世的时候,我刚五岁,我在假山后面,看见母亲指使自己的奶娘吴妈妈勒死了我的姨娘,姨娘看见了我,她冲我摇了摇头,我眼睁睁看着她的眼睛越睁越大,舌头慢慢伸长,软下来的身子被推进了池塘,溅起的水花,也浇灭了我小小的心里,对母亲的尊敬和爱。
我要报仇。
后来我的父亲,离忧,觉得母亲宽宏大度,端庄柔和,是以,几个姨娘的孩子全部被养在了母亲名下,原来,那几天,有四个姨娘都投水自杀,留下遗书,“贱妾想念家人,夫人慈爱仁厚,愿以子相托。”我想起来了,加上姨娘,一共四个姨娘,他们都是父亲外出的时候带回来的,远离家乡,生魂无可归,这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父亲信了,那些孩子,也信了。独我,因为我姨娘最受宠,所以被当做下人对待,我住在柴房,夫人说,“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方能成大器。”父亲觉得有道理,他自己不想成为下一任的王,却觉得自己的孩子还是要有出息的,起码不能和他一样,吃喝玩乐。
我就这样被官方确认下,变成了一个小乞丐,我每天要挑水,砍柴,然后去街上换钱,许多时候被地痞无赖欺负,体无完肤,已经是很好的情况,我在乞丐堆里,混饭吃,月沚云就是离州城墙边上的小乞丐头头,他很照顾我,因为他说我的眼睛里有仇恨,还有善良。
仇恨,我是有的,善良,那是什么东西?
02
就这样,我在乞丐帮派里,混成了二当家,每天开始好吃好喝,月沚云教我武功,习剑法,我学的认真,一直想着为姨娘报仇,所以我不敢松懈,青灵剑,也是月沚云送我的,他说,“剑,选择主人,有缘者,自得之。”我开心的挥舞,在月沚云的教导下,闪,转,腾,挪,轻功越来越灵活。速度,有的时候,决定了生与死。
十年之后,我十五岁。
听说,爷爷认了一对兄妹为义子义女,我去调查过,那是前面被凤王灭掉的乾州的唯一孙女和前皇后的暗卫,或许,这次的认亲,本身就是一场利益的合作。不出所料,天凤王朝分崩离析,离紫晴,那个所谓的姑姑,也自杀了。我的爷爷攻入凤城,做了王,九州如今只有七国,七分天下,诸王势力不均,谁知以后会怎样。
凤城不再是凤城,她的新名字叫做离宇,琼楼玉宇,一如当初的凤城,我的爷爷大概也是喜欢吃喝玩乐的,这么多儿子没有一个成器的,只好选了那个暗卫登基,自己出去游山玩水去了。紫离叔叔,他让我这样称呼,爷爷的八个儿子,都有儿子,所以,我们二十个皇孙站在大殿上,被考校,诗,书,礼,乐,骑射,武艺。
一轮一轮淘汰,最后只剩下我,我回首往事,才发现,月沚云教了我这么多。
03
我被钦定为太子,称呼紫离为父皇,我并没有什么异议,我的父亲更不介意,因为紫离父皇也给他封了号,待我登基为帝,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太上皇,而我的母亲,依旧温柔端庄,等着当太后。
每天被紫离父皇请来所有的大师都为我教学,琴棋书画诗酒花,内功外功兼修,紫离父皇说:“一个帝王,你可以不必打仗,但是必须要懂武艺,可以不必科考,却必须要博古通今,可以不必作画,却要修身养性……喜怒不形于色,心事莫让人知,骗得过自己,才能稳得住大局。”
我做到了,十年后,紫离父皇退位,归隐岭南,我登基为帝,父亲成了太上皇,每日家就吃酒,和女人唱戏弹词,好不快活。而我的母亲,却被贬为庶人,因为紫离父皇临走,把收集到的证据放在了父亲眼前,他不得不信。
我们都不是父亲的孩子,父亲和母亲新婚的时候,因为孕期被父亲背叛,就给父亲下了绝育药,我们,都是母亲所寻的一个替身的孩子,父亲大怒,却要保住自己太上皇的位子,只说了母亲残害府内的姨娘还有孩子,我记得我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我打算去看紫离父皇的路上,我看见,离宇的城门外,她一身污衣,被几个孩子丢馒头,嘴里喊着“疯女人。”
我没有过去,本来我以为我有了实力之后定会杀了她,但是月沚云说,“你杀了她又如何?你姨娘活不过来,你自己又造杀孽。”我才罢手,那个时候,我已经练成了青灵剑法,自觉很厉害。
04
登基后,礼部开始着手为我选妃,我怕了女人,因为我的母亲。所以一再退却,最后忍无可忍,学了前人,“故剑情深。”其实,我也不知道故剑在哪里,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月沚云,我的大哥。我回到离州原来的城,去寻他,却一无所获。
找到当年的小弟,都说,“月姐姐去了岭南。”我惊讶,月姐姐?
“是啊,月沚云一直是姑娘来的,只是为了出门方便而已,月姐姐为你做了那么多,还以为你登基了会找月姐姐的,我们陪着月姐姐等了许久,你也没来,月姐姐去了岭南,说是要出家。”我没听后面的,拔腿就跑。
到岭南之后,我找到紫离父皇,跟他说了我要找人,紫离父皇却不慌不忙,“去把那一块地翻了,今天该种白菜了。”我听话的赶紧去,却急得满头大汗,我满脑子都是月沚云,是啊,他从没说过自己是男是女,只是我自己先入为主罢了。
翻完地后我去了父皇的房间,然后看着屋里的那一幅画,问:“父皇,这是谁?”
“一个故人。”
“你爱的女子?”我很好奇,“她现在在哪?”
“离宇”,父皇低声道。
“那为什么不去找她?”我有些急,因为我也和他一样,我知道,我早已经爱上月沚云,在我不知道他是男是女的时候。
“她有夫君。”父皇叹了口气。
“噢,父皇,你别难过。你还有我。”一如当初,我抱着父皇。想给他安慰。父皇看着那慢慢升起的月亮,对着我说,“锦凌,咱们下盘棋。”
05
我心绪不定,自然是输得不能再输了,片甲不留,岭南的花开的很茂盛,这暮色渐渐升腾的地方,有花香蔓延,香樟树一直清香扑鼻,我却没什么心情,我急急的对父皇说:“父皇,月沚云……”
“你这小子,原来这么多年你都没发现她是女的?”父皇手执白棋,落下第三局的最后一个子,我又输了。
“月沚云,是你皇爷爷为你选的人,在你姨娘被杀之后。对了,你母亲找来的那个男人,其实也是你皇爷爷的儿子,只不过是他们都不知道罢了,你皇爷爷走了之后,月沚云就跟在我身边,我还以为你会忘了她按照大臣们的意思去选妃,那样我会给沚云招婿。”父皇的声音一字一句钻入我的耳朵,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听完的,只是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晃了一下。
“小心,”一个清脆的女声传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鹅黄色的襦裙,浅绿色的上衣,纯白色丝绸外披,一根浅紫色的纱绫挂在那瓷白色的手臂上,她的脸和之前一样,白白净净,一双星眸略有浅笑,少女的发髻娇俏。“沚云,对不起,我好想你。”我上前,抱住了她。
紫离父皇为我们举行了简单的婚礼,礼部的那群人定然说不出话来,是父皇给我寻的皇后,多年后,我陪着有身孕的沚云到岭南为紫离父皇庆生,我的第一个女儿忆渺爬到紫离父皇的怀里说着悄悄话,沚云洗着父皇种的大白菜,眼睛弯弯。
假山石后,亲娘离世。刀山火海,生死不惧。意外逢卿,真心相待。安我愁心,慰我独魂。乞丐堆里,成器成人。
天降大任,独掌三公。天道轮回,放下仇恨。转身不见,卿之容颜。原来因缘,前世注定。开我宫门,锁尔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