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萧生抱襥赴京考，晚行，身疲形劳，见一寺庙，其名犹可见，曰般若，乃入。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踪迹。南北僧舍，门扉虚掩，蛛行尘满，久废矣；然西厢一处，修竹拱把，阶下有池，有游鱼相乐也。有翼亭于旁，素帏相绕，桃林以相掩也。萧甚乐其幽杳，唤数声而无人应，乃入。室内桌椅杂陈，凄凄然也，忽见有画挂于东墙，绢微黄，有美人舞于野，萧甚喜，近观，不知其年月，亦不知其作画人，兴起乃曰：“桃花河水凉，轻桥墨竹晃。红袖伴风扬，伊人眉中伤”。
萧食后而灯下夜读，累觉而寐。诈醒而立，见白光如昼，室内焕然一新也，乃大惊，仓皇而走也，不敢顾耶。奔至平夷而憩，忽听有歌声渺渺，乃寻声，见一红衣女舞于畔，若惊鸿游龙，如芙蕖出绿波，艳而不妖，仿佛兮有仙降于世也。闻其歌曰：“留君一面兮，刻我心兮，他人难夺兮，初见之画兮，惧红颜暗换流年欺，少年多情如昔。”舞止歌停，萧惊绝，不知何言。女羞而曰：“不知有人于此，兴起而舞，谅矣！”萧前而揖，曰：“吾乃萧生本赴京考，过于此，罪余莽，扰佳人兴。”曰：“父母早亡，奴三昧独居山寺中，山路难行，又天色晚，不如暂歇。”萧喜，从之。女子所言之居为西厢，萧愕，四顾室内，不见东墙画！
萧以新居，久不成寐。闻舍外琴声铮铮，如泣如诉，起行而寻。月明高洁，清水似水，见一人于亭中凄凄，乃和萧而行，琴瑟相宜，二人促膝亭廊，互以为知音，少时，拱别归寝。连数日亦如是也。天渐暖，山寺桃花渐次开，二人把酒言欢，渐生情愫，萧折桃花数支，赠与三昧曰：“人与桃花相映，犹似画中来。”又数月，或游于野，或舟于池也，寺中一草一木熟于心也。二人形影相依，若故人也。一日，萧起，不见枕边人，有一纸于枕上，曰：“萧郎卿卿如晤，吾书此书时乃伴君侧，汝看此书时相见已成奢，泪落墨砚稀。吾离君去，留君悲，非吾所愿也，不得已而为之。吾本为天帝琅嬛墨迹，童子过，吾落般若寺，后遇汝，有天意，可助吾归也，乃从画出，后之事，汝知之也。吾对君之意切切，未尝虚也，然天地两隔，不见也，怨已。愿君梦醒不悲，但使勿忘妾也！”萧泣而恸，气绝而睡。突白光现，萧醒而立，环顾四周，室内桌椅杂陈，而独立于墙，四墙空空，画不复矣。萧疑，觉似梦非梦，感有物于脸颊，拂去之而视，泪也。复停数日，仍犹梦也。乃备纸笔，作画，倏尔成，挂而观，乃惊，东墙画也。巻而收之，乃行路，频顾山寺，南柯一梦也。佛曰：“般若三昧，即是无念。”然处于尘世，怎能无念…..
后数年，萧果登进士。娶妻，得一男一女，男仕进有声，女艳绝，犹如山寺画中人也。因缘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