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课抄了木心先生的詩歌《借我》。這是我今天讀到的最好的一首詩，也是能够拨動心弦的一首小詩，細細品讀，既覺得欲罷不能，又讓人掩卷长思。這首《借我》是木心晚年创作的一首的詩歌，无论是初讀還是細讀，總會讀到一種莫名的古朴和苍凉。人老了，再也不复年輕時的磊落、魯莽、莊嚴了。這時的磊落，有了悲壯的色彩；這時的魯莽，棱角早已被歲月磨平，變成温軟的魯莽；這時的莊嚴，也加入了玩笑的成分，變成了玩笑的莊嚴了。這首讓我欲罷不能的小詩，每品讀一次，都讀到沉重，讀到壓抑，讀到苍凉，這時，一個活着的木心先生便浮現於眼前。
“借我一场秋啊，可你説這已是冬天”。衹有走过大半生，才會面露微笑含着涙讀完这首小詩。年龄大了，人變得成熟了，另一個意思，也可以説，人老了，一切都變老了，變得无可奈何了。這個時候，或許不會再祈求一場春天，一場夏天，而祇想一場精彩的秋天，收穫的秋天。然而讓人失望感傷的是——“你説這已經是冬天了”。我們可以把冬天理解成純粹季節的冬天，也可以理解成事业的冬天，還可以理解成人生的冬天。前两者的冬天来临臨，後面還可能接着迎来百花盛開、姹紫嫣红的春天，唯有人生的冬天短暫、抑郁而残酷。冬天过後，一切都将过去，都将結束。
我記得有一年春季學期開學早，都上课好幾天了，才过正月十五，而那一年的正月十五没有放假，連晚自习都没有停。那時还没有八項禁令，按照惯例在元宵節那天晚上，县里面是要燃放煙花的。我還清醒地記得，正在上晚自習的時候，禮炮聲聲，窗外的夜空中綻放着一朵朵絢爤的禮花，墨玉般的夜空被色彩斑斕、千姿萬態的煙花装扮得絢爤無比，而當那煙花散盡之後，唯余下墨玉般深邃、冷寂的夜空。繁華落盡，餘留下來的究竟是什麽？我不願去想，也不敢去想；或者即便想了，以我的智商和情商也不會想出個什麽結果來的。年輕時讀了幾本歪書，便覺得自己足以洞鑒世事人心。一直在讀《莊子》，可是總也讀不完，總也讀不懂。二十幾歲讀時是一種感覺，三十幾歲讀時又是另一種感覺，而今早已年逾五旬，再讀《莊子》時，依然满頭霧水，但心中平添了幾分自省與敬畏，走路的步子邁得輕了，講話的聲音變得小了，腰杆愈發不挺直了，脑袋也不再高高昂着了……
茶，我喜歡喝浓的；咖啡，我喜歡不加糖的。我喜歡苦巴巴的味道，可我又非常偏爱甜食。這似乎很矛盾，但這個世界上不矛盾的情事真的存在吗？浓茶和不加糖的咖啡，噙在嘴裡，咽下喉咙之後，是有微微的回甘的，那時我就會問自己——這或許就是苦盡甘來的感覺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