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翻来覆去的不安。脑袋里的吵闹声使脑袋疼，疼的要爆炸。心中的烦躁让他急切想要做些什么，来压制这种烦躁。

    他拿起角落的书，翻动着书本，强制着自己去看进去点什么，可看着那快速翻动的纸张上的那些黑色小点，使他脑袋产生强烈的眩晕感。紧接着急促的呕吐感开始在他的胃里翻腾，翻腾，翻腾，直到他再也忍不住，开始蹲在椅子旁呕吐起来。呕吐物在地板上铺摊着，像是在看着之宇，也在对之宇嘲笑着，嘲笑他的残疾，嘲笑他的努力。

    之宇回想着，记得他自己还是一个没多大的小孩时，他就开始被邻居家的小男孩嘲笑戏弄，那个时候他大概只有桌子那么高。想着他回头还看了看身旁的桌子，对只有那么高的时候，就开始了。仿佛他的残疾是他自己的错，仿佛他就应该受到戏弄，嘲笑。

    先天性弱视，他的左眼。对于幼时的之宇来说，他不懂得什么叫做先天性弱视，只是父亲在与大夫谈论后拼命抽烟的模样，以及母亲抱着他哀声叹气落泪得样子让他难过。

      之宇只是在母亲的怀里时不时的揉着眼睛，他并不是要惹哭母亲，只是左眼和右眼不一样，它看起东西来总是感觉不舒服。可母亲看见他揉眼睛的动作，就哭了。

      那天听大夫说完那些话，他就明白自己生病了，很严重。而且这种病会夺走他的左眼有一天他的左眼会永远看不见。

    回忆使他的脑袋不那么烦躁了，可心里更加难受。他扶着椅子站起来，又坐在椅子上，旁边的呕吐物的味道有些刺激他的鼻子。他揉揉鼻子，又开始沉思起来。

    事实证明大夫的话没有错，他的左眼真的被夺走了。早在他十二岁那年，某一天清晨他的左眼就只能微微的看见一点亮光了。他早知道这个结果，那个瘦弱的孩子甚至没有哭，只是敲开母亲的房间门，告诉了母亲这个消息。母亲看到他懂事的模样，抱着他哭了，大声哭喊的说着都是自己的错。父亲也听见母亲的声音，走出厨房，就看见母亲蹲在地上抱着平静的他。父亲安慰着母亲，而他回到自己房间，躲在被窝地下拿枕头压在自己头上。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母亲的那句话，都怪我。他不觉得应该怪母亲，那么应该怪谁呢？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他闻着枕头里，传来的味道，稻壳的味道。那个小枕头是母亲送给他的，母亲一直都是那么爱她，既然不能怪母亲，那也许就是自己的错了。

    他听见母亲的敲门声，他抬起头来。

      “之宇，我想我们应该聊一聊”

      他坐在小床上，母亲坐他旁边，他安静的听完了母亲的那些话。

    “对你来说，以后可能你不能再和其他小朋友玩了，因为你的视力问题。再就是隔壁的小男生再嘲笑你，不要和他争论，因为那些小朋友不是要伤害你，只是感觉你的不一样，越是争吵越会勾起他们的好奇心。你要相信，我和你的父亲都是爱你的。你也不会因为你的眼睛而不幸，上帝是公平的，他夺走了你的左眼，却在你的右眼里藏满了温柔”

      因为母亲的话，他努力克服了只有一个眼睛的生活。

      没有朋友的日子是孤独的，相比孤独，更难熬的是无尽的欺凌。很多时候并不是一个巴掌打不响的，而对于本来就与他人不同的之宇来说，欺凌事件更像是本该如此。他把自己封闭，不与任何人走得近，就没人发现他的秘密。即使偶尔有同学对他感兴趣，木纳内向的他，几天就会让那些人失去兴趣。

      事实证明，一个刺猬缩起来竖起刺，的确能保护到自己。从高中开始，就没有人对他感兴趣了，当然他始终都没有朋友。

      他决定站起身来，因为呕吐物的刺鼻的味道越来越强烈，他起身收拾起呕吐物，擦干净了呕吐物，他还是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打开卫生间，想趴在马桶上，因为他害怕自己再被呕吐感支配。母亲隔着房间门的问候声却传入了他的耳朵，“之宇，还在学习吗？注意休息，身体重要”。他应付完母亲的问题，听见母亲走远的脚步声，才安下心来。自己也意识到一个问题，光顾着烦恼，却忘掉了还要复习，因为再有几天就要高考了。

    他又一次坐在椅子上打开书，昨天的事却又占据了他的脑袋。

    之宇虽然没有朋友，却也有喜欢的人，他暗恋了那个女生两年。虽然他的左眼看不见那个女生，右眼却完全的装满了她。于是在高考倒计时十天的时候，他决定表白。事实上，他那么做了，写了长长的一篇表白信，甚至在信中披露了自己的秘密，他原以为能换来爱情的。

    刺猬舒展了自己的刺，为了拥抱自己爱的仙人球，却被仙人球狠狠的扎伤了。

      他忘记不了，那个女生在班级朗读他写的情书的模样，忘不了全班人知道了他的秘密后，对他的嘲笑，忘记不了那个女生说的那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坐在椅子上，呕吐感再次袭来。这一次，没有吐出来，而是重重的倒在了地板上。

      他睁开眼睛，母亲坐在他的病床前，削着苹果。母亲见他醒来，抱住了他。

      “并没有大事，之宇”“大夫说，你只是感冒加上长期心里压抑，又受到刺激的缘故才会晕倒”

      之宇点点头，他不想说话，一张嘴那些难过就会从嘴里跑出来，他不想母亲也难过。

        “之宇，你父亲在努力攒钱，你的眼睛并不是不能治愈的，你要开心点”

        之宇再次点点头，他自己清楚的知道，也许弱视能治，可他的眼睛要严重的多，不单单是弱视的原因，母亲只是为了安慰他，而他也不想拆穿母亲。

        他懒得再想些什么，脑袋昏昏沉沉的，促使他再次睡去。

      只剩下母亲和母亲藏在床垫下的那张诊断书。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