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谁人能解其中味

季安风在书房里看书，季容来禀报说白云飞来见。

季安风赶紧出去迎岳父，翁婿二人行了礼，季安风屏退了殷季容和其他仆人，关上房门。

“你岳母又问起沈奕楷的事情，又催促我查找沈樱的下落，你看这……”

“岳父大人，你做事也应当果断些，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一个才学会走路的小娃娃哪里可能找得到？想来，杀害尊夫人大哥一家的凶手也已经不在人世了吧。”

“那，就这样了吗？”

季安风不再说话，又拿起了案上的书来读，白云飞问他：“白竹林的事情怎么样了？”

季安风只说了四个字“箭在弦上”。

沈弈秋在家里坐立难安，不停地在屋内踱步，白云飞去清然山庄打听寻找沈樱的情况，一直没有回来。

沈弈秋差白江去门外张望了几回，终于白江奔回来说：“夫人，老爷回来了！”

沈弈秋急忙迎出正厅外，问白云飞：“怎么样？阿樱有消息吗？”

白云飞脚步没有停下，一边摇头一边向前走，走到正厅坐下，白江为他倒了茶，他端起来喝了。沈弈秋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想来是找不到了，你也死了心吧，这么多年过去了，凶手想来也早已不知下落。你每年祭祀，也算是尽心了。”

沈弈秋不甘心：“那就不再找了吗？”

“我们年岁也大了，府上人手也有限，那清然山庄也已经给了我们不少帮助，怎好一直耗费他人的力气为我们做事？”

沈弈秋听白云飞这样说，泄了气。

“宸辰儿也大了，可以谈婚事了，还是要顾着眼前人啊。”

提到白慕辰的婚事，沈弈秋立刻来了精神，女儿白若冰许给季安风，这是一门好亲事，白慕辰也早已和孔家的姑娘孔欣之定了亲，是该办婚事了。

她准备过几日去清然山庄找女儿商量商量白慕辰的婚事。

季安云带着阿呆回到清然山庄，给它换了药，又喂它吃了萝卜，便让轻云看着它，自己去见父亲。

殷季明德还是那样痴痴傻傻，“爹，阿光来看您了，您还记得阿光吗？”季安云蹲在季明德面前，握着殷季明德的手。

“呵呵，呵呵，光。”殷季明德看了一眼季安云，接着看天，不知道天上有什么好看的。

轻无说：“老爷什么也不记得，谁也不认得，大少爷来看他，他也是这样。”

季安云看着父亲，须发比起自己上次来见他白的更多了，依然完全没有了以前精明爽气的模样，哪里还有当年青衫侠客的风范？

季安云突然有些后悔来见父亲，父亲的样子越来越不济，来探望他的人心中难过，他自己却什么都不晓得。

季安云离开清然斋，就去见季安风。

季安风却不在房内，也不在书房，季容告诉她，季安风出门有要紧事。

季安云转身往清月斋走去。

清月斋位于清然山庄一处僻静的角落，空空荡荡，只有一个老妪看守打扫，这里是季安云的母亲阮星月生前居住的地方，如今斯人已逝，徒留下一片空屋子，墙角已然生起了青苔。

季安云行至院中的一棵樱花树下，他小的时候，这树还只是树苗，如今已是枝叶繁密，花朵累累。

这园中也只有这一树樱花还显得热闹些，季安云脑中闪过幼时母亲带着他在这园中在这树下嬉戏的场景，母亲总是着一身淡绿色的衣裙，在粉色的樱花树下宛如仙子，却已记不清母亲的容貌，只依稀记得她清脆悦耳的声音念着童谣给他听。

这样清脆的声音还有谁有呢……

阿樱一点胃口都没有，伙房今天又炖了肉，不知道又是从哪里抓来的小动物，阿樱只吃了一些菜，喝了一些粥，就去帮着收拾碗筷。

绯红看着阿樱，对老爹说：“你看阿樱，最近好像开始有心事了。”

枯狼听见了说：“那可能是她在想着怎么完成任务吧。”

“女大不中留啊～”老爹叹气。

“你怎么好像阿樱是你的女儿一样，你还想要让她在黑沼泽待上一辈子，想我一样成为一个老太婆？”绯红问老爹。

“黑沼泽有什么不好，这里不会有人想着害人，外面的世界人心叵测，时时刻刻得要防着别人。”

枯狼听了老爹的话，很不同意：“我们都杀了那么多人了，怎么会没有害人？”

老爹怒到：“你这个孩子，是不是傻，我们杀人是任务，不是我们之间互相伤害。你可知外面的世界，家人之间也需互相防备，有多少人是被家人所害！”

“你别激动，好好说，枯狼自小在黑沼泽长大，哪里知道外面的情况，你需要这样动怒？”绯红劝老爹。

“枯狼，你最近多留意阿樱一些，她虽然刀法了得， 可毕竟年纪还小，又没有和外界接触过，心性简单，难免被外面一些小人蒙骗。”

枯狼应了下来，他从小和阿樱一起长大，阿樱几乎有什么事情都会和他说，可是这几日阿樱只是锁着眉头，却什么也不和他说，“是因为自己没有帮助她任务的事情吗？”阿樱不缠着他问这要那，枯狼感到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抽走了什么。

阿樱帮着伙房的人收拾好了之后就往自己的小木屋去，枯狼跟过来，问她：“你最近经常到外面去吗？”

“是啊，你是知道的，我拼命练习刀法，就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到外面去。”阿樱转过身看着枯狼说：“枯狼哥哥，这不是你跟我说的吗？好好练习刀法，能够执行任务了，就能够走出黑沼泽到外面去看看了，对吧？”

枯狼想起来，阿樱小的时候，嫌练刀法太苦太累，枯狼就哄她，说是想去看外面的世界就得把刀法练好。

枯狼接着问：“那你到外面去，有没有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

“有啊，外面的世界，什么都有趣。”

“那你给我说说，都有什么有趣的？”

“枯狼哥哥，你很奇怪，你比我早到外面世界，你看的比我多啊，为什么问我？”

“我觉得有趣的，你不一定觉得有趣，我想知道，小姑娘会觉得什么有趣。”枯狼解释。

“外面啊，天空是蓝色的，飘着雪白的云朵，有高耸的山峰，青青的小草，鲜艳的花朵，还有很多会唱歌的鸟儿，你说，这有趣不有趣？”

“还有呢？”

“还有？枯狼哥哥，你为什么要问小姑娘觉得什么有趣，哦～，一定是你在外面看上了哪个姑娘对不对？秀才说过，这叫‘喜欢’‘情窦初开’，对不对？枯狼哥哥，你看上哪个姑娘了，带我去看看吧。”

阿樱又开始了她的拿手功夫——撒娇。枯狼完全败下阵来，他要打探阿樱的动向的，结果什么都没有问道，却落荒而逃。

他学给绯红听，绯红“哈哈”大笑：“阿樱一点心眼都没有，想什么就说什么，心思单纯得很，真希望她能一直这样啊。”

夜深了，阿樱躺在床上，摸着胸口的那块金镶玉的长命锁，绯红让她一定要好好保管这块长命锁，说这是珍贵的东西。

她看着窗外那更加灰蒙蒙的天，想起晚上自己去问秀才姓氏的事情，秀才告诉她：“姓氏就是一个家族的血脉啊，这一个家族都是一个姓，那都是一个血脉相承的。”

“血脉相承吗？”阿樱摩挲着长命锁，看着一点也不明亮的天空，既看不到月亮，也看不到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