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静候 再静候 就算失收 始终要守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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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敬言说出答案的时候方锐几乎松了口气，这么久以来的压抑、难过、委屈和愤怒都随着这一声轻飘飘的叹息消失在空气里。方锐想笑笑，调整了半天心情，一时间有点儿百味杂陈，想了想，搂过林敬言抱了一下。

他愣了一会儿，也回手用力抱住了方锐，队服下的肩胛骨有些硌人，但林敬言还是顺着方锐的头发摸了摸，掌心下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安静极了。

“怎么了？”林敬言笑笑，声音像是羽毛在方锐耳边轻轻刮了一下。

“没什么没什么，”方锐从林敬言手里挣脱开的时候已经变成笑眯眯的模样，“替你高兴啊！等到霸图开发布会的时候，那些背后骂你的，哈哈哈哈你就可以疯狂打他们的脸了！你真棒啊！”

“人家霸图也没说我去就能打核心啊，一切还有的谈。”林敬言笑了笑，仿佛也不太上心的样子，反而双手插着兜往外走。

从林敬言接到韩文清的电话到他明确向霸图表示他愿意加入，也不过就用了一分钟的时间，他在原地站了足足五分钟，心脏才稳稳当当落在原地，从抽屉里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林敬言这些年已经不怎么抽烟了，前两个月压力最大的时候也不过四下无人的时候点上那么一支半支，但现在他觉得得靠着这种浓郁的尼古丁味道才能让他沉淀下来，思考接下来的事情。

也许泛泛之交根本不了解林敬言是什么样的人，但至少他清楚自己的水平，谦和温润的外在形象下面，还有一颗冷静的心脏，以至于林敬言对自己的评价其实非常客观，不妄自菲薄，也不夸大其词。唯一寒心的也就只有老东家模棱两可的态度，而之所以立刻就答应了韩文清的邀约，也正是基于这种自信，他在霸图绝对是能起到关键作用的，就算不再是核心也好。

烟灰燃尽，长长一截落在桌子上那个拳击手套形状的烟灰缸里，林敬言把剩下的半支随手摁灭，转身离开房间敲开了隔壁的房门。

方锐开门的时候，林敬言发现床上乱糟糟的，还扔着一只停留在手游页面的手机。林敬言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这事儿应该第一个告诉方锐才行，不然这小子绝对要跟他闹的。

他的反应自然都在林敬言的意料之中，当然也看到了方锐在转身之前的目光，虽然看得真切，但他不打算拆穿。

林敬言和方锐认识五年有余，正经八百做正副队做搭档也足足三年，犯罪组合的称号当然也不是浪得虚名，他们的默契从线上到线下，都无可挑剔，林敬言要是不知道方锐心里在想什么，那还真是白当了他这几年队长。

没有谁能一直陪伴谁走下去，这道理当然不用林敬言去说，要说不舍他绝对不会比方锐少半分，但也绝对构不成留下的理由，眼下有了更好的选择，明明也是该欢心庆祝，但看到方锐几乎是立刻就收住的委屈的表情时，他立刻就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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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信群到了时间开始咕嘟咕嘟冒气泡，方锐他们有个五期的群，每天都特别热闹。今天晚上他刷了一会儿微博和论坛，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九点四十七分。

手机屏幕按下去之后立刻又亮起来，随后就听到一阵平稳的敲门声，永远是敲三下，然后安静。

开门时林敬言手抬到半空，见到方锐愣了一下，闪身进了屋。

“谈得怎么样？”方锐拉了把椅子，整个人趴在靠背上，“怎么这么久？为难你了吗？”

“那倒没有。”林敬言头有些晕，拽过方锐放在一边的靠垫抱着，“俱乐部那边没为难，挺顺利的，谈完正事霸图的经历想去逛逛，吃饭的时候被灌了几杯酒，有点晕。”

“哼。”方锐撇嘴，“那还算他们有良心。”

林敬言低声笑了笑，心说这人可真是记仇，时至今日还惦记着当时呼啸经理不冷不热那几句搪塞。方锐下巴顶着胳膊，看到林敬言的笑容有些出神，仍是琢磨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林敬言早就把呼啸放下了，是真正的放下，而不是带着自嘲的、无可奈何的。

六月份的N市酷热难当，方锐虽然开了空调，但是今晚多喝了两杯，林敬言四肢都觉得像个烤土豆似的散着热，抬手松了松领带，往后靠了靠。他们宿舍算不上大，淡淡的酒气顺着空气漫开，林敬言阖眼，却没睡着，从方锐的角度看起来下颌的角度柔和地像一副水墨画，灯光在脖颈出勾勒出好看的阴影，大约是觉得嗓子干渴，喉结顺着吞咽的动作滚了两下，方锐看着他，觉得像是冰块扔进可乐那一刻，冰块炸裂，从中间蹦出一条缝，无数个念头忽然涌出来，最后连同冰块一起消融。

方锐把冰可乐递过去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林敬言会突然抬手，满满一杯冰可乐全洒在林敬言的身上和床单上，兜头浇下。林敬言被可乐一冰，似乎是瞬间清醒了，还有几块儿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块滚到他身下的床单上。

方锐尴尬地张张嘴，你看看，瞎动，我今晚睡哪。

林敬言这会儿热得像熟了，接过方锐手里还剩了半杯的可乐喝了干净，把马克杯往方锐手里一塞。

“那什么，睡着了。”林敬言打了个哈欠，“你别收拾了，去我屋吧，洗个澡，挤一挤。”

林敬言这张单人床一米二，原本想换个大一点儿的，结果卧室里放不下，这些年就没再换过，方锐不知在上面睡过多少次，每次两个人深夜复盘，一起制定下个月的训练计划，一起研究比赛战术人员配备，到后半夜方锐都是直接一头扎进柔软的枕头里，枕头被子床单都是MUJI的，是当时两个人一起去选的，方锐嫌弃他家性冷淡风，林敬言摸了摸料子，说这不挺好的吗，买两套，一人一套。

等他洗好澡出来林敬言已经自行盖了被子睡过去了，床上只有一床被子两个枕头，另一半被子留给方锐。林敬言那套被可乐弄脏的衣服明天还得拿去干洗店问一问能不能洗干净，他记得这套西装还挺贵的，忘了是在哪家裁缝店定制的了，心想幸好林敬言没穿外套。

要说呼啸这些年的公关形象还是做得挺好的，虽然方锐知道自己时常胡说八道，但总有林敬言压场子，四两拨千斤，不想正面回答的问题谁都套不出话来。想要回护谁的时候也能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方锐还记得第五赛季出道的那一年，常规赛打得马马虎虎，谁都看得出来呼啸副队不怎么在状态，单人赛还算过得去，团队赛里却时常和战队脱节。左辰锐曾嘲讽他似乎不能胜任呼啸副队这个位置，在赛后新闻发布会上被在场记者毫不留情地提问出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表现欠佳，甚至有些辜负了大家的期待，所以愣了一下，哑口无言，那会儿方锐嫩得很，根本找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去反驳。

但林敬言倒是忽然笑了一声，看着记者，方锐近期表现确实谈不上出色，但我认为这是经验问题，毕竟每一个大神都是从新人墙时期走过来的，我也不例外。

至于是否有能力担任呼啸副队的问题，我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的队员了，谢谢大家关心。林敬言说完就退场，留下一众记者面面相觑，心说这采访标题怎么写，跟名记对着干吗。

方锐觉得心脏快要跳出嗓子了，周遭乱哄哄的记者和粉丝声音，像一锅煮沸的水在耳边滚开，沸腾，心脏被轻轻托起，不小心落在队伍最后，低着头，因为他总觉得，只要一抬头，看到前面那个熟悉的背影，可能就忍不住了。

林敬言的回护全部有理有据，并非盲目护短，却愣是让人能解读出另外一层含义——我的队员我还没说话，你们有什么资格置喙。

帅，太他妈帅了。那时候方锐开始知道，原来这人并不是没有脾气，只是都发在恰当的时候。

后来回去林敬言看方锐表情不对，揉揉方锐的头，笑了，还想呢？以后媒体的话少听，全是废话，别往心里去。

没有。方锐摇摇头，我确实表现不好，团队配合意识不行，他说得对，但是队长我一定尽快调整过来。

林敬言心里想的是，那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弥补的问题，而是两种风格的融合，可是他无法告诉方锐，正在转型的他也正在适应，他要去适应方锐的打法，诚然呼啸的核心是唐三打，鬼迷神疑作为辅助角色，但盗贼这个职业的特点注定无法适应那种完全正面强打的风格。

于是他拍拍方锐，别想太多了，常规赛才过了一半，季后赛也不是没有希望，别忘了你可是我亲自选上来的人。

不管怎么说，方锐在呼啸的这些年，最难忘记的就是第五赛季，新人墙难熬的让人崩溃，他不得不承认林敬言在抚慰人心这方面的确很擅长，和他差了不止是一点半点，像他这样的人，容易被情绪左右，也容易钻牛角尖，林敬言就像一个耐心的导师，顺藤摸瓜，一步一步引导着他，告诉他，放心走吧，有我在呢。

那会儿两个人为了磨合，经常在一起做复盘分析，经常熬夜，方锐晚上和林敬言就一起挤在这张宽度只有一米二的单人床上，林敬言得侧着睡在外侧，背对着他才行。

两个背影逐渐开始重合，仿佛几年光阴未曾改变过任何事，他们之间还是无人能敌的默契，只是那时候林敬言和他说好了的事情，他说方锐咱们俩一起，拿个冠军吧。

现在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了，说好了一起做的事，如今有一个人要先行一步。

作为老搭档的他该为他开心送上祝福，奈何高兴之后冷静下来瞬间就被无奈淹没。

是啊，他还能做什么呢，林敬言和他走了一路，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继续完成梦想，他得祝他前程似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