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liquorices
雷蒙德·卡佛在《限额》里谈到：“一个人可以慢慢习惯任何事，没有什么会让他觉得陌生。也明白背叛不过是失败和饥饿的另一个代名词。”
初读这几句话，不以为然。字面意思也挺容易理解，读了后就随手摘抄下来，也就关上本子了。对于遭受的事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去习惯，只要不表现出来，别人也许就看不破，这是理智的自持。而背叛，总归是有原因的，比如失败，又比如饥饿（个人觉得此处所指多半是思想空虚所致的饥饿），只是别人愿不愿意表现出来罢了。
自以为是的理解总是会被生活一巴掌打醒。
上周末看见一缸鱼，才突然意识到冷静的文字下藏着一些奥妙。这是一家大型连锁超市，一楼商品琳琅满目，盆栽和观赏鱼也占有一席之地。凑近看了看，鱼缸里的水太过浑浊，摆放在内的水草、珊瑚之类的都蒙着厚厚一层黄色杂质。有一缸只有两条金鱼，有八厘米长左右吧，彼此依偎着，金黄色的鱼鳞披挂着一些粘稠的东西，水真的太脏了。
正当我嘟囔这些被脏水围困着，呆头呆脑的观赏鱼没什么可看的，想去看盆栽的时候，被有三四十条观赏鱼的一个鱼缸怔住了。
同样浑浊的水质，它们有黄的有蓝的，鱼鳍分布着花纹，色彩斑斓。我俯下身凑近了看，突然发现了一条死了很久的鱼。
鱼骨暴露在外，鱼肉被啃食得所剩无几，鱼骨连接着鱼头和鱼尾，眼睛也不见踪影。它的两个同伴正一口一口咬着它的残骸。鱼群里其它的看客，都在漫无目的地游来游去。这两条啃食者吃饱了游开，又有别的聚拢过来继续动着鱼唇。
仿佛是吃鱼饲料一样的自然，就那样丝毫不生分地吃着这条死去的可怜的鱼。
我拍下了照片，离开了。
超市没有能够从观赏鱼身上得到更多的利益，放置不管，水质恶劣，想必很久没有清洗换水，更不用说每天来喂食，以及发现这条死掉的鱼，并作处理。如果及时发现了，也不至于让鱼群里那些饥饿的鱼有机会吃到。
鱼感到饥饿，吃着死掉的同伴，不知道下一个受害者会是谁。
说到鱼本身，没有贴标签，当时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品种。回来查资料，蓝色的叫蓝曼龙，黄色的叫金曼龙，均为热带鱼，原产泰国、印尼等，属斗鱼科。同种之间熊鱼领域性强，常彼此相斗，金曼龙较蓝曼龙来说，性情更为温和一些。
我立在鱼缸边上观察了五分钟，也的确都是蓝曼龙在啃食同伴，金曼龙自顾自游着。
以上这些性情是指当曼龙鱼长到体长10-12厘米的时候才会出现，而我刚刚所讲的那个鱼缸里的，体长也才有5厘米左右。
很多事情都是细思极恐的，这一条鱼怎么死的，只有这个鱼缸里的鱼知道。死于相互争斗还是死于别的什么，死了，可能泡在脏水里很久了。
饥饿，不得不吃，还是吃了也没什么。泡了一天，两天，三天，饥饿感越来越强，终于爆发了。习惯了一条死鱼的存在，不代表可以一直习惯。
人类不出面处理这条死鱼，剩下那些饥饿的鱼只好代替人类来行使处理的权利。
被困在脏水里，鱼群显得很呆滞，但是它们也有思想，会觉得自己是失败者吧，逃不出去，无力还手（拟人的修辞，鱼没手我知道），可是又能怎么样呢，不也是一直吸入污水，而且还是饿着肚子吸入污水。
可是，当它们尝试着吃掉那条死掉的鱼，不再饥饿，对它们来说，是一种胜利。
开头我说了饥饿多半是指思想空虚所致，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识到因为真正意义上的饥饿而吃掉同伴，作出背叛。
直到见了这一缸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