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骑着小电驴去兜风》(一)

                  第 一 节

过了花甲之年,我就退休了,那是二零一六年的二月。月末那一天,即是我的生日,也就是我的六十大寿了。

一年之后,过完春节,同是二月,我又搬家了,由工作生活了半辈子的杭州拱墅区半山街道,搬到了下城区东新街道。

对我而言,一年之间,这可是双喜临门,既办妥了退休手续,又能够乔迁新居。自此之后,再不必去惦记上班那点烦心事,更不必让女儿,天天起早摸黑,赶十几公里路,由城北边挤往城南边去上班。

双喜临门

从地理位置看,虽说新家仍在城北一带,但城北大了去了,至少乘公交进市中心,比原来可以少经过十个站点,节约半个多小时。等筹钱、选址、买房、过户、装修、搬家、置备家具,一系列大忙活过后,住进新家的我,便骤感轻松下来,心情格外愉悦,应该说,全家都沉浸于快乐之中。

东新街道东新园社区
半山街道阔板桥社区

那赋闲下来的日子,接下来我该干点什么,才不至于让今后的日子,太过逍遥呢?

我可不愿将白天大块的时间,白白虚掷在家中小块的空间里 。见这一带环境优越,商鋪林立,各种吃、穿、用度、娱乐的店应有尽有,各种大中型的市场、医院、酒店相对集中。尤其是道路四通八达,出行十分方便,距市中心、西湖各景区都不甚远。相比半山山脚下,那唯一的,长不过一公里的偏僻街道,真可谓是大相径庭。

于是我就这么认为,不是都说上有个天堂,下有个苏杭吗?那打个比方、拱墅区的半山街,就像只缩在乡下的野山雀,下城区的东新街呢,那可是蹲在天堂门外的一只绿孔雀哟。想想我便美滋滋的乐,忽然间便有了种蠢蠢欲动。

我的心,于是,就有些按捺不住了,迫不及待欲出门,想尽快去熟悉熟悉,这一带新的环境,新的世面,新的人际。

但我一个老人家,腿脚虽还算利索,总不能让我天天开着十一号车,劳筋动骨的,像军人一般去野营拉练,徒步周游列国吧?

便精挑细选,掷给老板三十张毛爷爷,买下一辆绿源牌绿色小电驴,发誓要像模像样当好它的主人,让它载着我跑遍附近的街街巷巷,里里弄弄。再由此及远,看尽杭城这些年的巨大变化。

安顿好了家,又有了小电驴,我如虎添翼。从这年的三月起,几乎是每天黎明即起,不管风吹雨打落雪日晒,必跨上心爱的小电驴,拧一把右“耳”,嘀嘀一声出了家门,再由小区大门驶向外面的世界。

出到大门外,也不分它东南和西北,往往是哪里没去过去哪里,总之驾驭着它, 要先探遍方圆十多公里所有的大街小巷,陌生角落,过过眼瘾再说。

我给自己定下条规矩,若非风狂雨暴,绝不让小电驴一日闲置,要它极尽所能,发挥极致为主人我服务。我恨不得它能插上双翅,连跑带飞,更远更快地带我兜转全城。同时还能不损耗电力,今天跑的路线,决不重复昨天的故事,像一只超级动物般,永不知疲倦的跑下去。你们看我的要求是不是忒高了些、既要驴儿不吃草,又要驴儿跑得快。

其实我这样打算,是有着自己的小九九,让小电驴带我,每天去到外面,既图个新鲜,见个世面,更能省下窝家里,无谓损耗的水电费,用在每夜喂饱电驴子岂不更好?

这样,才不过半年光景 ,小区前后左右,大小通门,条条通道,无不留下我那小电驴,每天驶过的千辙百印,那地面, 都快被碾得熟透熟透了。

半年坚持下来,我厉害的小电驴子,只要给它喂饱电,从来不会疲倦不喊累。而我已过了身强体健的年龄,晚睡早起久了,便有点力不从心,吃不消了。是以,有一天一早我醒不过来了,要不是窗外一声剧烈地震动,兴许九点了,我还在蒙头大睡。

“轰隆"一声,把我的眼皮震开了,披衣坐起,才知道昨晚睡多了,电子钟在墙上反L型笑我呢。

"咚、咚、咚"的巨响,一声接一声,砸个不停,外边怎么了,谁家装修搞这么大动静,我都担心墙上的钟会脱钉而落,殃及下面的大彩电。

紧接着,又传来了"轧轧轧轧"开动的震响,有些距离。我方才意识到震源在外,非本楼也。起床走向南窗,向外一张,见西面尘土暴扬,飞灰走石,有人在大肆施工。

我以为又是楼外的农贸市场在施工,搬来之后,这已是常有的烦心事。

赶紧的,洗漱之后扒拉两囗饭,我将小电驴推出单元门,跨上就走。

催着小电驴,我又一次熟门熟路,出了小区南大门,左顾右盼,心下好生茫然。往哪个方向走,才不至于让小电驴老是一回生二回熟, 我敢打赌,不论走哪边,凡遇到的大大小小的路,这半年,我可都进去探过了。

咳,要是这路都似这一路的人该有多好,你瞧迎面走来的,个个都是陌里陌生的人面孔,要碰见个熟人那有多难。路人路人,变換一下角色,变成熟悉的人陌生的路,那我就开心了,随便拉住一个,都能热情地告诉我, 彼路去哪此路不通。

轮下这条路,叫香积寺东路,别说,一路西去,拐它两个弯,掉它一格电,还真会遇座香积寺。可越是闻名的地方,我越是不想去,早就老猫走锅台,老熟路了,没意思。

香积寺东路

 

香积寺

那为何还选择西去?是那边的巨震吸引了我,忽然就有了个新发现,西边不远是道河,自然便有座桥。骑上桥面,乍望见河对岸,有好几辆巨型挖掘机,正在“隆隆”拆除路边的农居房,拆下的废墟堆的老高,简直像垒起了惊人的垃圾山。一个遐迩闻名的风景名城,怎么会让垃圾堆积如山?

这一幕,让我始料未及,更看得是目瞪囗呆。原先,路边及傍河的区域,是一大片错落不齐的农居房,出租店,怎么现在说拆就全给拆了?沿路还拉起了长长的隔离带。

不仅桥那边,桥这边的马路牙子对面,成排的农居房前,一夜之间,也都已打上了桩,支起了铁架子,拉起了警戒线,就差推土机尚未开过来。

乍想起去年退休,买下二手房之后,一直忙于装修居室,打算等它焕然一新,再空关数月,然后搬家,所以并未急于入住。可恰在这年年未,政府启动了东新园附近的三村拆迁改造工程。我对此事虽略有耳闻,但因尚未搬入东新园,不可能详察这一带的环境,还一直想入非非,等着搬入之后,即可享受到闹市生活之方便,享受到繁华人气之氛围。

直到过完年,有了早春的气息,我才挑了个吉利的日子,家什大挪移,开始了在东新园小区的居住。

入住之后,我方才知道,和我在半山的旧居一样,这里也是城乡结合的区域,到处都有城中村,农居出租房。

城中村,在我居住的东新园小区,可以说,东、南、西、北全方位都有,典型的农村包围城市。 近些年城市经济飞速发展,常住人口爆炸式增长,老城区旧城改造逐步完工,加上新城市范围成倍扩建,土地的价值翻了又翻,住房的价格涨了再涨,大杭州已不只有一个中心,而是多个中心竞相角逐,G20,亚运会,科技城,城中城,越来越国际化,逼着政府要挖空心思, 规划再规划,这不,今天,规划到农民头上了。

一声令下,好家伙, 管你沿街多好地段,抑或新盖没多几年,还是出租收入不菲,但凡本地农民自建带个"农"字的,一律拆除予以享受补偿性政策。

如此一来,原先熙熙攘攘 ,嘈嘈杂杂 ,店鋪林立,出租房密集的城中村,一下子像遭受了八级大地震,屋倒楼塌, 一片狼藉,里面的住客连同主人,顿时失去了这片,在昨天还属于其私人的立足之地。

对楼主人来说,也许这是好事,也许并不太好。伹对刚搬此不久的我一家来说,肯定是失望多于期望。你看随后才不过个把月,出小区远望,乖乖不得了,刚有点熟悉的周边环境, 已变得面目全非,青黄不接,地旷人稀,满目疮痍。视野倒是大大的开阔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从我家客厅落地窗户望过去,原先西面一带,拥挤着一幢幢店不店宅不宅的农居房,混杂着各种斑驳陆离的色泽,型态各异的墙面楼顶,横七竖八的电线天线,还时不时耳朵里灌进拾荒者们收废品的吆喝声,大人小孩的喊叫声。给我一种城镇乡村大杂烩的热热闹闹感觉。 随着一声声挖掘机轰响和剧烈地崩塌声,一次次尘土飞扬,一切都归于乌有,河西岸变得面目全非, 鸦雀无声,不复人间。

一夜之间,沧海虽不能变桑田,但这附近的城中村拆迁改造工程,确是说话之间,已经开始。其推倒之快,如山呼海啸,摧枯拉朽,眨眼间,下城区大城北,已到处都在尘烟四起,嘈杂连片。

有人说眼光应该放长远些,这话是没错,可我今年几岁了?再说旧貌换新颜,可不是说话间就能逆袭,得允许有个时间过程,哪里能像万花筒,一转它就西洋景百出。

我不正愁没新的地方可去,忽心生一念,打今起,改了,不再瞎猫逮死耗子,胡乱穿街走巷,盲碰乱闯,而是紧跟上当前形势,瞄准热点焦点,专门去拆迁工地兜兜风,哪里推倒夷平的厉害,我厉害的小电驴就出现在哪里。

由此,写于搬家那年,一篇长达五十节的《我厉害的小电驴》长文,就应运而生,成了本篇《我骑着小电驴去兜风》的上篇之作。

也可以这么说,以上开篇内容,是我写于2017年3月份的,写了五十节。

而本篇《我骑着小电驴去兜风》,却又是分两个时间段写的,首写于2020年六月之初,写到第二十八节,由于特殊原因,停更。

直到今年三月,十个月之后的今天,我才又开始将这篇,跟小电驴有关的长文继续下去。

为什么要如此安排如此写,自然有它的道理,因为时间,城市的改造和变化是需要时间来见证的。对比之下,不是更能说明问题吗?

下面的文字,就是写于2020年六月的:

——一时间如白驹过隙,快如闪电,距我那年乔迁新居,一晃又过去了快三年半。好像这之前,我搬的不是家,而是搬走了光阴。

虽只有短短四年不到,公元纪年,却已跨越2020,新世纪进入了又一个不寻常,充满变数的年代。

正因为充满了变数,形势的发展又那么出乎意料,加上疫情的影响,过上了退休生活的我,就感觉时间逝得特别快。三年半这点时间,简直如眨眼间。

而对始于2016年,即我买房那年,杭州下城拱墅相衔接的,北部之大片区域,超大规模、超大面积的,长达十年规划的,全方位城中村拆迁改造工程而言,这点时间却已过去了三分之一阶段。

三分之一的前期工程,只是砸碎了一个旧天地,尚未能塑造起一个新世界,但对纳入了此番改造序列的东新园周边地带,也即我现在居住的小区外围环境而言,这点时间之变化,也足已能够,一改迁居伊始那年,我写下五十节《我厉害的小电驴》中,所描述的那般情景,那般样貌。至少会让我觉得,如今这一带,正变得今非昔比,日益在改观。

但是这点时间,对一个已年过花甲步入退休行列的我而言,却是我度完了人生黄金最美好十年的三分之一多,能说它短吗?

岁月催人老,乍一看我虽面目依旧,但整个精气神,定大不如前,衰老的变化,可是改变的实实在在,时不我待,我等不及了。

大城北街区的改造,它大可以慢慢来,渐渐变,百年大计草率不得。而对迟暮近黄昏的我来说,却是恨不得改造工程快马加鞭,只争朝夕,一万年太久。

于是乎,被推倒夷平的一块块遭拆迁地块,围绕东新园四圈的环境改造工程项目,围绕更大范围的大城北新城建设,成了这几年里,我日日关注的焦点内容,常去兜圈的踏足之地。

这几年呀,我日盼夜盼,盼它环境快快改变,而我人更在慢慢变老,唯一不变的,就是我骑着我那绿色的小电驴,信马由缰,穿街走巷,兜兜转转,东荡西逛的好习惯。

不管是风吹雨打,寒来暑往,我总是一以贯之,继续着三年半前开始的兜风习惯。想亲眼目睹这一带,是怎么在我眼皮底下,一点点在起变化,一点点让我心动。

这些日子,习惯成自然,我跨下的小电驴,厉害之极,它载着我一个工程一个点,一片区域一条道,兜了一圈又一圈,兜完小圈兜大圈,并以东新路为中轴,以古运河,北环城高速公路,江干区为界线,要完成对所有城中村改造工程施工区域的探索、拍摄、搜集、记录。而后完成《我骑着小电驴去兜风》,这篇详细记录着杭州未来的武林新城、杭钢新城、城北新城、科技新城,是如何拔地而起的,点点滴滴变化全过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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