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着母亲寄来的酱萝卜,我心甜如蜜。
这几年,母亲似乎和我疏远了许多,她不再像从前那样关心我,很少主动打电话和我联系,我知道,她这是对我失望了。
三年前,父亲因肠炎住院,医院离二姐家很近,是二姐和姐夫一起在照顾。
当时我想着仅肠炎而已,住几天院就好了,没准备回去。可二姐大有我不回去不罢休的势头,接二连三给我打电话。后来我转念一想,自己不回去确实不妥,于是很快就坐了高铁回去。
医院里,父亲一天拉几次肚子,就要换几次纸尿裤,我一个女同志根本不方便照顾,只能给姐夫打下手,比如带父亲检查等。
几天后,医生怀疑父亲另有别的病情,要求父亲做肠镜检查。父亲听了很不耐烦,直嚷嚷要回家,无论我们怎么劝说都动摇不了他。
没办法,我只好买了排骨、猪肉等几样菜,和二姐一起把父亲送回了家。
在此之前,母亲(中风)的生活起居全由父亲一人服侍,父亲不在家的日子,她吃饭成了难题。
母亲看见我们,尤其是我,一脸怒气,她一瘸一拐地领我进厨房,指着桌上的菜说:“你看,一碗小鱼,像猫子翻动了一样的。”
我看见,一盘小鲫鱼,颜色惨白,一眼看上去全是鱼刺,看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这时,母亲气冲冲地对我说:“刚刚我差点就喝药水了。”
我心里一惊,迎着她愤怒的目光,底气不足地说:“我们在跟爸爸治病,又不是在玩。”
母亲更气了,提高嗓门喊:“要那么多人照顾他,你们就分一个来照顾我不行?”
我也生气了,说:“您要老大(大姐留在家里)回来照顾您啊,每次您们生病都是我和二姐在照顾,您就从来不说找她。”
母亲不再说话,气呼呼地进了房间。
两天后,我们带着父亲去了医院。临走前,母亲冷漠地看了我一眼,陌生至极。
曾几何时,我是母亲最偏爱的孩子,她总是惯着我,好吃好喝的都给我留着,两个姐姐敢怒不敢言,常常暗地里整我。
其实,父亲在医院时,我曾想过回去照顾母亲。但二姐似乎不想让我回去,那样她会心理不平衡,她让我回来的目的是帮忙照顾父亲,不是母亲。
回院几天后,我就匆匆回了家,因为上幼儿园中班的女儿哭着打电话催了我好几次。
此后,我每次打电话回家,母亲都很少接听,就算接了,也是爱搭不理。我给母亲买衣服、买奶粉、买零食等,她都默默收下,从不把我买的东西给我看一眼,以至于我怀疑她没有收到。
幸好,母亲总是愿意原谅孩子的。
今年下半年,母亲又开始给我打电话了,隔几天就打一次,我又听见她爽朗的笑声了,如释重负。
一天,母亲喜滋滋地问告诉我,“你喜欢吃我弄的酱萝卜,我给你寄来了!”我听了喜出望外,连忙说“好好好。”
母亲能干,烧得一手好菜,开茶馆那些年,很多打牌的人都喜欢在我们家吃饭。她做的酱萝卜,更是不咸不淡,脆蹦爽口,我屡吃不厌。
三天后,酱萝卜到了,我迫不及待地切了一小碗,先是放一勺辣椒酱,接着滴几滴香醋,再倒点麻油,最后一通搅拌。顷刻,红鲜鲜、黄灿灿的酱萝卜,像上了妆的演员一样好看,我迫切想要一尝为快。
于是,我赶紧煮了饭。那等饭熟的过程啊,真叫一个煎熬。
吃饭时,我只吃酱萝卜,把别的菜都冷落在了一旁,连嘴里的萝卜都窃窃私语,像是在说:“你慢点吃。”我慢不了,一碗不够,又来一碗(我平常只吃一碗饭),倍儿爽。
几天下来,我的嘴上起了大大小小好几个泡泡,影响美观不说,还疼痛不已,但心里是欢喜的。因为,那是妈妈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