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雪

外面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不知道多久,我到窗前看路灯,也不知道多少次,总期待路灯下鹅毛大雪卷来荡去。早上一看,不算厚的一层,有些失望,还是赶紧出去扫雪,算是体验些许的乐趣。封存于儿时记忆中的雪景,也忽忽悠悠的赶到脑海凑热闹。小时候,冬天是最为期待的季节,即使手脚都冻坏了也会乐此不疲。

那时候,只要下雪,就不会让你失望,“江山一笼统,井口一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特形象,雪花飘飘洒洒的,漫天飞舞,“燕山雪花大如席”好像也不算怎么夸张。树木、房顶、草堆、院墙、粮囤、磨盘、盆盆罐罐上面,都是厚厚的白雪,房前屋后,门里门外尤其厚实,遇上刮风,门可就开不开了。整个村庄银妆素裹、沟满壕平的,简直就是童话世界。约上几个伙伴,打雪仗,哈着气攥小雪球,或是滚大雪球,我们滚得最大的都是到田地里的开阔地带,从小雪球滚起,直到两个人都推不动了才罢休,最后满地里都是大大的雪球。手和脸都冻得通红,鼻涕直流,也不退缩。我表弟除了一棉袄,里边什么也没穿,手腕上、肚子上画了手表,玩热了就解开扣子漏出肚子,也不怕冷,鼻子出来了,就用袄袖子一抹,渐渐地,袖子铮明瓦亮。累了渴了,就吃雪,咂吧雪球,仿佛甘露一般醇美。也咿咿呀呀的叫唤着打雪仗,经常把厚厚的雪踏平了,在雪上写字、画画,有时候还恶作剧的尿出好多图案,故意踩出些歪歪斜斜的小脚印,或是圆圈,或是麦穗状,高兴了就在天鹅绒一样洁白的地上打滚儿。

最可乐的就是扣麻雀了,院子里的雪,单单扫出一小块地方,地上撒上粮食,用小棍儿把筛子撑起来。本来万里雪飘的,麻雀无处觅食,现在有了食物,麻雀一定会趋之若鹜,只要麻雀钻到筛子底下,远处把连着小棍儿的绳子一拉,麻雀就成了筛中之物,看来,“鸟为食亡”,确实如此。

那时候没有那么发达的交通设施和交通工具,只要下雪,大家就宅在家里。不像现在,下雪大了,交通就可能瘫痪。下雪还是有很多好处的,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麦田都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棉被,也预示着明年将有一个好收成,“瑞雪兆丰年”就是家乡人最喜爱的话,每年的对联一定少不了这句。雪水不光滋润了土地,还冻死了许多害虫。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在冰天雪地里捡到大雁,这是掉队的,没什么吃的了,饿得飞不动了。那时候的理想不是“北风吹雁雪纷纷”,而是“北风吹雪雁纷纷”,要是大雁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该多好啊!捡到一次就天天去,希望还会有奇迹发生,难怪有守株待兔的故事,那就是一种期盼。过年的肉用盆扣在磨盘上,冰天雪地就是一天然冰箱。要洗菜洗衣服了就专门到村西头的井里担水回来,水还是热气腾腾的感觉,温温的,所以乡亲们在下雪后一定都把通往水井的路和水井四周打扫得干干净净。

我在邻村上的小学,赶上下大雪,上学可就成了难事儿。两个村子之间空旷苍茫,路是看不到了,父亲就在前边开道,踩出大大的脚印,我和同伴们就沿着父亲的足迹歪歪斜斜艰难前行,脚底下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响,一不小心就会趴到雪里,甚至摔倒旁边的小沟里,不过也挺乐呵的。校园里也是白雪皑皑,不用动员,大家抢着去扫雪、铲雪,课也不上了。很快,汗就下来了,手脸也冻红了,耳朵也冻得生疼,搓手呵气的,跺脚的,捂耳朵的,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眼中在酝酿一场什么情绪,或是阴谋。顽皮的男生趁人不备,抓一把雪就塞到别人脖子里,啊呀呀,那叫一个爽啊,凉爽!刺骨的凉爽!然后就会引起一大帮同学的共鸣,大家都开始追逐打闹,不论男女。老师就笑眯眯的看着,不一会儿工夫,刚打扫好的空地上又落满了碎雪球。站在树下的男生猛地摇动雪树,树枝上堆积的雪,扑簌簌地落在树下的同学身上。大家连打带闹,欢笑声满了整个校园。

等大家都过足瘾了,老师就领着我们堆雪人,大家抢着堆雪,用铁锹拍结实,老师雕刻,各司其职,捏好雪球再用取暖的炉灰做出了眼睛嘴巴,用纸壳做一个尖状的鼻子,几个男同学学着老师的样子,另起炉灶,复制一个雪人,做得不好看,但系上了红领巾,更可乐。大家一下课就围着雪人转,追逐,打闹。第二天,有个同学拿来一个大胡萝卜做了雪人的鼻子,等长大了,却再也没有堆过雪人。

家里的雪就用筐子挑出去,倒到沟里。我和小伙伴合作,把长板凳放倒,用绳子拽着板凳腿,把大街上的雪刮走。雪过天晴,房顶上的雪渐渐融化,房檐滴滴答答地往下流水,一边流水,一边结成冰棒,拿根棍儿敲下来,或是登上杌子、爬上梯子掰下来就吃。有时候故意踩雪,一不小心或许会一脚踩空摔倒,整条腿踩到有些融化的雪水里,本来蓬松轻盈的棉袄棉裤,还有早就不怎么暖和的棉鞋,便吸足了水,回到家中,免不了被训斥一顿,还要烤棉衣。

水库里的冰越来越厚,大家耐不住寂寞,三五成群去滑冰,单人滑,双人滑,推着滑,站着、蹲着、在铁锹上、板凳上都能滑,即使摔了,也是哈哈一乐。有时候砸开冰,取出一大块,然后坐在冰上趁着斜坡冲出去,经常滑着滑着就打转了,确实滑得远,但是不小心就会划出冰的边缘,摔倒地上,起来掸掉身上的土,再划回来,把大家笑得前仰后合的,大家都争着要滑。

在冰上玩的最多的是陀螺,我们叫它“懒老婆”,大概是因为用鞭子抽它,不抽就不转的原因吧!锯一截木头,前头削尖了,在顶端挖一个小窝,砸进一粒钢珠,就做好了。平地上也能玩儿,冰上的摩擦力要小一些,转得就格外欢,小伙伴们把粗细长短大小不等的陀螺都拿出来,大家比来赛去,乐此不疲。

冬天的雪越来越少了,童年的欢乐大多成了一种期待,甚至奢望。大概我们已经忘了初心,不,没忘,那些曾经的简单、稚嫩、单纯和无所顾忌,历练了我们的足迹,见证了我们的成长。我们把欢声笑语留在了这片天空下,把童年的乐趣镌刻在雪地上,也把儿时的友情融化在冰雪里,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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