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袋子，曹二狗走在阳光和树影交错的小路上。
一对蛾子在阳光里轻轻地舞蹈，乳白色的身体和半透明的的翅膀上都蒙着一层薄薄的金光。曹二狗盯着它们，好像在树叶的响声里听到了它们的私语。那是一种绵绵的颤颤的长调。
几辆电动车打着鸣笛飞过，飞蛾们消失在车轮激起的飞扬的尘土里。九月的太阳发着微微的热。天高高的，云白白的，树高高的，风爽爽的。时间是十二点半，食堂里远远的传出巨大的机器轰鸣声。
走进学校浴室，几个中年女人正在聊天，一个老头趴在桌上睡觉。她们笑起来，那种刻意而猛烈的的大频率振动式笑声，让曹二狗联想起小时候音像店门前破旧而巨大的音响。她们的嘴巴被夸张的放大，头向后扬起，眼睛一眯，四角的皱纹就被扯成了一个方形。要刷卡了，曹二狗突然记起自己校园卡里早就没有钱了。他只好多花一块钱，从女人懒洋洋的手里接过了一张五元的票。曹二狗觉得这一块钱花的冤枉。我一定要把这一块钱洗回来，他想。
到了二楼大厅，曹二狗已经有了主意。正午的澡堂里空空荡荡的，这再好不过了。曹二狗转身对着背后空空的门帘说：“不要客气，请进请进请进。今天我给你们包了场子。”
曹二狗决定请空气洗澡。他站到长椅上，对着下面的一坨坨空气说：“说起来，你们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啦！大家一直帮助我呼吸，大家都辛苦啦。没有你们我就没法活，可你们真好啥也不跟我要。可我要知恩图报，所以今天我要请你们洗澡。”
他走进里面的隔间，喊了声“进来”，仿佛帘子真的抖动了一下，一坨空气掀开帘子进来了。你是一坨胖胖的矮矮的空气，曹二狗说，于是他把水开到最大最热，好让它洗得舒服。
“进来！”一坨瘦瘦的空气进来了。
“进来！”一坨高高的空气进来了。
“进来！”一坨壮壮的空气进来了。
“进来” “进来” “进来！”
曹二狗越喊越兴奋，越喊越激动。他感到了服务和奉献的快乐。他把隔间里的十二个喷头全都打开，美滋滋的看着十二坨正在洗澡的空气。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特别不好意思的走到一个喷头前，对着正在升腾的热气说：“光顾着请你们，把我自己都落下了。只好下次再请你了。”于是他把那坨空气请了出去。
“好啦！”曹二狗光着身子看着满屋瀑布似的水流和升腾的热气说，“现在挣回来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