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腾小追继续讲孔子的说话之道。
“小追，你昨天说夫子的第三个法宝是回环，是吧？”还没等小追说话，子路就抢先说道，“你先别讲，让我来猜一猜。‘回环’是循环往复、环绕的意思，那这个法宝是不是就是一遍一遍地反复？”
“……不太准确，”小追告诉子路，“回环里面确实有反复，但和一般的反复不一样，它是顺着说过来，再反着说回去，是颠来倒去地说，而且就反复一次，并不是一遍一遍地说。”
“你这个回环可是够绕的，还是举个例子吧。”子路听了小追的解释还是糊涂。
“好的。我也觉得没说清楚。”小追到手机上找了几个例句，“夫子在给我们讲学习方法的时候曾经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这句话就使用了回环这个法宝。它说的是‘学’和‘思’的关系，顺序是先说‘学’后说‘思’，然后再反过来，先说‘思’后说‘学’。这就是顺着说过来，反着说回去，颠来倒去地说。”
“记得上次颜回说过，‘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是对偶……”子贡提醒小追。
“它既是对偶也是回环。”
“也就是一句话使用了两个法宝？”
“对。”
“我说这句话怎么这么特别，原来它里面有两个法宝啊！”子路好像找到了原因，“它听起来既有哲理又很精辟，有一种穿梭往来、互相缠绕的感觉。”
“几个法宝一起使用的效果，我们后面再讨论。”小追说，“不过，把它们放在一起比较一下，可能有助于我们理解。我们前面讲过，对偶是两个相同部分对比，排比是多个相同部分排列，这个回环呢，也是两个相同部分放在一起，但它内部的顺序是相反的，这是它和对偶最主要的区别。”
“噢，我想起来了！”子路眼睛一亮，“在讨论第一个法宝的时候，我曾经说过，‘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是对偶，现在来看它也是回环，对吧？”
“对。这里也使用了两个法宝。”小追说，“这样的句子好像还有吧？”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子贡说出了一个。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颜回也说了一个。
“‘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冉有又说了一个。
“怎么都是君子和小人啊？”小追发现了问题，他问夫子，“先生，你在谈论君子和小人时，为什么都用到了回环这个法宝？”
“这和回环的特点有关。”夫子分析说，“回环说的是事物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制约的关系，也只有在事物之间具有这种关系时，才更适合使用回环，产生活泼有趣、精辟警策、耐人寻味的效果。”
“难道君子还会和小人相互依存吗？”小追从直觉上感觉不太可能。
“当然。君子和小人不但相互制约，还相互依存。你想啊，没有君子怎么界定小人，没有小人又怎么显出君子……”
“……要是我们大家都去做君子，不就没有小人了吗？”
“嗨，真是个孩子！”夫子发现小追有时候很天真，“小追，你说的这种情况只能是一种愿望，恐怕永远都不会实现。”
“所以，君子和小人还要继续回环！”子贡补充道。
“难道除了君子和小人就没有其他的回环了吗？”子路问道。
“有啊。”小追到手机上查了查，“在谈到德与言、仁与勇的关系时，夫子说过这样一句话：有德者必有言，有言者不必有德。仁者必有勇，勇者不必有仁。”
子贡想了想说：“夫子说过这样一句话：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这几句话只是回环，不是对偶……”子路发现这几个句子不像前面的那么整齐。
“是的，回环和对偶经常同时出现，但并不总是这样。”小追看看大家，继续往下讲，“好，夫子的第三个法宝就讲到这里，下面讲第四个法宝：顶真。”
小追稍作停顿，接着说：“对偶是配成对说，排比是排成队说，回环是颠来倒去地说……”
“小追，怎么又念上你的口诀了？”
“因为我发现这个口诀太有用了……我真是太有才了！”小追得意又夸张地说。
“啊？！”
“我是说这个口诀不但能帮我们理解前面几个法宝，还能让我把这个顶真说清楚！”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小追赶紧解释。
“你是挺有才的，这我们都看到了。”见小追有点不好意思，子贡给他解围，“你打算怎么说顶真呢？——对偶是配成对说，排比是排成队说，回环是颠来倒去地说，那顶真呢？”
“顶真是首尾相连地说。”小追接下去说。
“怎么个首尾相连？”
“就是用前一句话的结尾作后一句话的开头，后面一句咬住前面一句，一句一句地传下去。”
“首尾相连……一句一句地传下去……这不就像串珠子一样吗？”子路脑海中的句子幻化成一串珠子。
“你说得太对了，子路！”小追高兴地说，“所以，顶真也叫‘联珠’。”
“那你快说说联珠是怎么联的，小追！”
小追想了想说：“我们现场联一下，大家就知道了。”
“现场联？”
“我说一句夫子的话，然后子路来接。子路说的开头要和我的结尾相同。子路说完子贡接，然后是颜回，一个一个接下去。”
“嘿，这个有意思，那我们开始吧！”子路跃跃欲试。
“齐一变，至于鲁；”小追从手机上查了一个句子。
子路挠挠头，一下想起来：“鲁一变，至于道。”
随后子路也出了一个句子：“父母在，不远游，”
子贡接道：“游必有方。”
子贡出句：“知之者不如好之者，”
颜回接道：“好之者不如乐之者。”
颜回正要出题，子路却说道：“这些顶真只有两句，有点像回环。”
小追说：“顶真和回环是有点像，但它们也有很大不同。回环是顺着说过来，再反着说回去；顶真是顺着说过来，一直说下去，不再往回返。回环像一个封闭的圆环，顶真像一条开放的直线。”
“噢，这么说我就明白了。”子路点头说道。
“下面我们继续。”小追让大家接着联句。
颜回出句：“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
冉有想了半天才接上：“可与适道，未可与立；”
宰我接道：“可与立，未可与权。”
“嗯，这个有点长。”子路说。
“但它层层推进，把学习、求道、权变的关系讲得很清楚。”颜回说。
夫子插话说道：“顶真就有这样的作用，它能使句子结构整齐，语气贯通，有一种环环相扣的节奏感。尤其是在说理的时候，严谨周密，有气势，容易让人信服。”
小追看大家说得差不多了，就总结道：“夫子的说话之道，我们已经讨论了最重要的‘四大法宝’。用好这‘四大法宝’，我们就能像夫子一样把话说好，就能在语言上接近圣人……”
“小追，我觉得你说得不准确，”子路打断说，“我们现在可不是四个法宝，我觉得我们已经有了五个、六个甚至更多的法宝。”
“哦？”
“我们前面讨论的时候已经发现，有些法宝能组合起来使用；这样一组合，我们的法宝就不止四个了。而且我发现，组合起来使用的效果往往更好、更突出。”
“你说得太对了，子路！你这就是‘温故而知新’哪！”小追称赞说。
“我们讨论过的‘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就是对偶和回环的组合。”子路真的温“起”“故”来。
“还有那些君子和小人的句子，‘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君子泰而不骄，小人骄而不泰’，也是对偶和回环的组合。”子贡说道。
“‘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是排比和顶真的组合。”颜回说道。
“所以，”小追总结道，“只要我们掌握了基本的‘四大法宝’，就可以灵活组合出更多的法宝，提高我们说话的能力和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