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的村庄
陈乡
混浊的夕阳是一盏点亮村庄的孤独的灯笼，没有晚霞做伴的黄昏。天空，几把剪刀掠过，空旷的麦地和墓地。暮春遗留给初夏几只燕子，漫天飞舞的蜻蜓还在水洼里与蟾蜍为邻。
我走在政府修建的村路上，一片荷叶，一只折断的弹弓，躺在路边。
乡村医生
陈乡
小欧诊所开了近二十年后关了
我五岁时淮河发大水
受灾帐篷里小欧忙得很
大约在2005年
他被招收入乡卫生所
公家规定医生不可在外开诊所
小欧深知
一旦诊所死了人
那自己也就相当于杀人
去年给母亲打针
一针下去
母亲就归了西
小欧诊所开了近三十年后关了门
下棋
陈乡
归乡第一件事
找他下棋
他坐在门前
一句话不说
下棋时话多了
他说
人啊
不是说
什么事不做就不累
干活累
一觉之后
还一样精神
心累啊
天天这样
他被我将军了
弯下腰
撇过残疾的手臂
费了很大力气
才把老将
移到
士格上
奶奶
陈乡
分田单干那会
爷爷在某个夜晚
哭着说
我妈怎么只生我一个
就死了
有一天
我爸也哭着对我奶说
妈，我奶家今天吃饼的
我爸生我
躲计划生育
逃到无锡
我姥太还说
我等不到我大孙子了
2011年
我爹去世
我爸说
他一辈子受苦
没享什么福
2015年
我老爹来我家
我奶拿西瓜给他吃
大雨
陈乡
七月大雨
河水漫了农田
我一觉醒来
屋里积水与门槛一齐
鱼虾书桌下游戏
父亲一锹一锹挖坑
一舀一舀往屋外泼水
母亲在烧饭
淡淡的忧伤
陈乡
风从树林间穿过
带来了一只蝴蝶的影子
湖边的大堤上
远远地移动着一个黑色斑点
谁也不知道
水的深处是什么
那白云不过是湖心的过客
天空飘满柳絮
如果夕阳在就好了
我就可以抓到天边的彩霞
挠挠母亲的鼻子
让她笑着打个喷嚏
人们结束了一天的旅程
在夜里的时候
忧伤地做着梦
村路
陈乡
白烟从那片树林飘来
横截村路
弥漫向菜园子
推小孩车的中年人
播放《小苹果》
孩子手舞足蹈，笑着
奶奶，姐姐和我
也逗他玩
这条白带般的村路
还有两个
无子嗣的中年人
媒体
陈乡
十三岁那年
第一次到大城市
坐在公交车上
昂着头
数大楼的层数
不知道
自己坐的是
残疾人专坐
后来
在电视上
看见了我
还有
一位记者
对我的
讽刺
2015.6.2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