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婷半清
我所有的温柔和顺从，只不过为了掩饰那颗涂着殷红的血、痛到麻木的心。
2017年10月19日 星期四 晴
1.
深秋的季节，又加上连日阴雨，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吹来的风已夹杂着凉意，让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今日，是我哥哥韩风的葬礼。
看着面前哭着死去活来的母亲，还有那个一直低头沉默的父亲，我的心如刀扎一样生疼，悲伤和愧疚都一股脑的憋在胸腔里，让我险些喘不过气。
墓碑上的那个年轻男子，一脸帅气，嘴角还带着微笑，可他永远也笑不出声了，那个天天嚷着会为我保驾护航的哥哥，就这样，一睡不再醒了。
王若兮还是来了，哪怕母亲看到她就想一刀杀了她。她瘫坐在墓碑前面，蓬头垢面，面色苍白，原本精致的脸庞，这会满是沧桑。也许流泪太多，她已经哭不出来了，突然，她一个箭步站起来，想撞在面前的墓碑上，却被身后的警察一把拽住。
看到她这般情景，我在心里狂笑了几声，王若兮啊，你终于得到了你该有的报应。
我是韩烟烟，在别人的眼里，我善解人意，温柔恬静，美丽大方。
我也是冯云烟，在自己的心里，我冷漠孤寂，冷艳决绝，笑里藏刀。
2.
如果我哥韩风没有死，再有一个月就是他和王若兮的婚礼，那个每天娇滴滴的女子，特意把她的生日和婚礼定在一天，天天期盼着婚礼上能得到惊喜。
我哥每天追问我：“烟烟，你们女人都喜欢什么啊，什么最打动人心？”
“就是要别出心裁，让她感到你的用心。”我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到底是什么，快，给哥哥出谋划策。”
我凑向哥哥的耳朵，向他说了那个惊喜无比的计划，他听后连连点头，对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场计划，终于到了实施的那一刻。
王若兮一直喜欢法国，向往那个浪漫的国度和自由的文明，却一直忙碌没有时间去。我就出主意给韩风，给他介绍一位网络主播，然后从网上搜集在法国各地的中国游客，在当地给他们录上新婚祝福。想象一下，在婚礼当天播放这段视频，有哪个新娘不会感动到落泪呢？
我又告诉他，让他先消失几天，这样出现的时候惊喜的效果才能更大。
当我把那个网络主播的资料交给他时，他有一丝疑惑：“米娅，名字很熟悉啊，好像我一个高中同学。”
“是同学更好，不是能更快办好吗？”
“对了，哥，你和米娅联系，千万不能让我嫂子知道哦，万一她多想呢。”
“好，谢谢烟烟妹妹，这个主意确实是太浪漫了。”说着，他就开始打电话联系，然后急匆匆地出了门。
我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他的背影，高大帅气，这样的一个宠妻狂魔，怎么能让王若兮得到？
3.
哥哥果然听了我的话，一连几天都没和王若兮联系，连他们的新家都没回，他忙着和米娅商量祝福短片的细节，怎么做音乐，怎么选封面，一有进展就兴冲冲地告诉我。
我还知道，他们为了交流方便，特别在竹桃苑大酒店定了一间房，就在612。
王若兮哭着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哥已经五天没跟她联系了。她约我到南山路上的咖啡馆，不用问都知道，她想通过我了解韩风的行踪。
南山路上，种满枫树，已到秋季，枫叶开始泛黄，一片片在空中飞舞、旋转、落地。
突然想到那句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如果能闲情逸致地在这条街道散步，任凭落下的枫叶飘在我的长裙上，是多么美好的一种意境。可是此刻，我没有这般惬意的心情，想必王若兮也没有。
走进咖啡馆的时候，我看见王若兮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望着窗外发呆。上个月刚刚烫好的大波浪，衬托出她姣好的容颜，只是这容颜分明带着一股忧伤。
她一直搅拌着杯里的伴勺，连我坐下都没有察觉。
我一如往常甜甜笑着：“嫂子，怎么发起呆来了呢？”然后轻柔地按住了她螺旋般不停搅动杯子的手。
见到我来，我面前的这位女子回过了神，急迫地问我：“烟烟，你哥哥消失了，他到底怎么了，想干嘛？”她的眼睛里透着慌张，显然已经被这个问题折磨了好几天。
“嫂子，我不知道啊，我也好几天没见过他了……”我刻意躲避着她的眼神，看向手里的咖啡杯。
“烟烟，你跟我说实话，你哥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把手机捆绑到同一个ICLOUD账户上，还是你教我的呢，我能看他地图。我看到了，地图上频繁出现的三个地点，他单位，你家，还有竹桃苑大酒店。他没事整天往酒店跑，鬼都知道去干嘛……”王若兮透着哭腔，拉着我的手，特别无助。
看着她这副表情，我的心里无比得意，可还要显出我柔弱温暖的一面。我站起来，轻轻地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嫂子，我只认你这一个嫂子，如果我哥敢变心，我也陪着你去竹桃苑把他捉回来。”
听到“变心”两个字，她的眼睛黯淡了，下意识地咬着嘴唇，思考片刻后，像是做了决定。
“谢谢你，烟烟。我还是自己去吧，男人要是变了心，是捉不回来的。”
我顺势递上我的手机，那上面有一张米娅的照片，迷人风情：“她叫米娅，是我哥高中时的女神，当时我哥给她写了很多情书。别的都不怕，如果是她，就危险了。”
她起身走了，我知道，她肯定是去竹桃苑大酒店了。
我拨给哥哥一通电话：“哥，我嫂子起疑心了，你下午赶紧和米娅定好最终方案，别让她误会了。”
万事俱备，只等着看王若兮再次失恋的悲惨模样。
我看向窗外的枫叶，果真是红于二月花。我喝了一口杯里的咖啡，一股浓香，沁人心脾。
4.
我恨王若兮，如果没有她，我的父母不会死，我不会成为一个孤儿，更不会变成一个恶毒的人。
我15岁那年，和王若兮还是同班。她是班里公认的班花，当然，我也不差。
只是她的性格太过懦弱，被班里几个坏女孩威胁几次以后，就加入了她们的“小霸王”团队。
为首的小霸王，喜欢班长已久，多次献媚，都被无情拒绝。我做为班长的同桌，和他的关系也不错，偶尔一块去图书馆，一块讨论习题。
那个被拒绝的小霸王由爱生恨，偏执地以为班长就是迷恋我才不喜欢她。
我永远记得那个下午，我一如往常地往宿舍走，却在楼道口被几个女生架起胳膊，他们粗鲁地把我推向卫生间。然后那个吸着烟，染着黄头发的小霸王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抽了我一记耳光。她的手捏起我的下巴，不屑地看着我：“装什么纯情啊，说啊，是怎么勾引我家班长的？”
她的视线由我的脸看向我的前胸：“哎呦，这身材发育的不错啊。”她的脸色露出一丝邪恶，对着身旁的几个女生：“赶紧，把她衣服扒了，我倒要看看，她是靠什么迷惑了我的男人。”
我几度挣扎，还是没有用，我绝望地看向人群背后，却看到有一个女生拿着手机对着我录像，她的手还在颤抖，她就是王若兮。
几天之后，我成为了学校里的名人，因为那段被扒衣服的视频传到了网上。小霸王们也被老师一个一个批评教育，而我呢，虽然是受害者，却被他们指指点点。
我不敢去教室，更不敢走在校园里，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灼伤了我的后背，让我觉得无比羞耻。
我生病了，终日恍惚。
班主任通知父母来接我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站在教室外讨论了半天，一些“抑郁症”、“心理医生”的词不时地蹦到我的耳朵里。
办好了休学手续，我跟着父母回家。在去看心理医生的路上，父母不知为何起了争执，在马路上拉扯起来，迎面而来的大货车呼啸而过，路面上留下一滩血迹。
我曾无数次地问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死去，偏偏要带走我的父母？
在这本该青春洋溢的花季年华里，我变成了孤儿，这一切都是王若兮造成的。
这股恨意，让我重拾了对生活的希望，我跟着姨母回家，改了名字，叫韩烟烟，而韩风理所当然成了我的哥哥。
从此，我就变成了那个温柔恬静的姑娘。
5.
我发过誓，一定要让王若兮生不如死。
对于一个女人来讲，特别是漂亮的女人，爱情，就是她最大的软肋。而我要做的，就是让她一直被抛弃，一辈子也别想得到爱情。
王若兮谈上一段恋情的时候，她25岁，刚从医科大毕业分配到中心医院。而她的男朋友是骨科科室的副科长，年少有为，风流倜傥。
我在医院门口看到过他们的背影，一个高大帅气，一个温婉可人，天生一对呢。
听说他们很快就要结婚了，这怎么能行呢，她犯下的错，难道就这样被幸福掩埋吗？
于是，我故意崴了脚，成了她男朋友的病人。
至于手段，撒娇卖萌，抑或万种风情，我对我的外貌，还是有自信的。几个回合下来，他的男友就醉在了我的温柔乡。
后来的事情，理所当然，她被抛弃了，婚约取消。我偷偷地站在医院走廊里看着她被一群同事取笑，那种复仇的快感太过美妙。她垂着头，涨红着脸，哭泣落泪的场面，让我心情愉悦。
我很快和那个骨科副科长断绝关系，完美地退出。
至于韩风，我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当韩风领着她和我们见面的时候，我惊讶之余，又一阵欣喜。看来老天也开始帮我了，就这么把她送到我的面前。
6.
当警察通知我们，韩风被杀的消息时，我着实懵了。
我只预料到他们会因为米娅分手，怎么会上演了生死存亡的戏码？
没料到的是，再次受到情感背叛的王若兮，竟起了杀人的念头，用安眠药和胰岛素害死了韩风。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罪恶感在我心中蔓延，因为我，姨母的这个家庭也支离破碎。
可我在拘留所看到王若兮那副模样的时候，还是觉得大快人心。她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猫，独立蹲在角落里，蓬乱的头发盖着她的脸，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而当我走向她，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立马露出愧疚的神色：“烟烟，烟烟，原谅我，我害死了你的哥哥。”她就那样看着我，眼睛里布满血丝，有那么一刻，我的心痛了一下，竟有点心疼她。
可我还是说出了原本计划好的话。
“王若兮，你一定不记得我了吧，其实我不叫韩烟烟，我原来的名字叫冯云烟，你可还有印象？”我顿了顿，恶狠狠地说。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惊慌，她终于知道，我不是那个每天叫她嫂子，一脸纯真的韩烟烟了。
我平静地给她讲述了所有的事情，她前男友的背叛，还有这次准备婚礼惊喜的计划。
她听完了这一切，身子一歪，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走出拘留所的时候，天空碧蓝如洗，地上飘落了几片枫叶，红得耀眼。
贪念杀伐皆是罪，爱恨痴缠必相欠。
从此，世上没有冯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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