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艺术教育
曼艺的情绪似乎越来越糟糕，从小温顺听话的她，最近在家中却时常为一点小事大动肝火。谢璇看着脾气失控的女儿又心疼又无奈。
新闻联播刚播完，曼艺就换上了睡衣准备睡觉。
“怎么最近睡得这么早啊，没有作业吗？”谢璇本是随口一问，不料却惹得曼艺大发脾气。
“我为什么不能早一点睡？难道我就不能感到累吗？难道我就应该坐在那里没完没了地写吗？在你们的心里，到底是作业重要还是我重要？”
“曼艺，你这是怎么了？”谢璇大吃一惊，“妈妈只是随口问了问。在妈妈的心里，当然是你的健康最重要。”
曼艺沉默片刻，怒气冲冲地回房去了。
加班回来的苏志文一进门，就看到谢璇独自呆坐在客厅。
“怎么回事，也不开灯？”
谢璇指指曼艺的房门，小声向苏志文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志文，你说曼艺是不是也得抑郁症了啊？”
苏志文比谢璇更理性些，他道：“我看不像，曼艺的症状倒更像是焦虑症。”
“怎么会呢。曼艺从小就一直很听话很优秀的。她小小年纪怎么会焦虑呢？”
“你先别着急，焦虑症不是什么可怕的问题。其实在生活中，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会感到焦虑。也许是最近曼艺的压力太大，所以表现得比较明显罢了。”
“都怪那个什么重点班。”
苏志文笑道：“这又关重点班什么事。其实重点班本身并没有问题，问题还是在于我们平日里疏忽了对曼艺的心理疏导。不过好在问题并不严重，我们只要表现得和平常一样就好，否则会给曼艺更大的压力。另外你不是有个心理咨询师的朋友吗，找个时间请她和曼艺聊一聊吧。”
“对了，我怎么把文娟给忘了，我这就打电话给她。”
苏志文笑道：“你啊，平常最有主意，一到关键时刻就乱了方寸。我看你的问题倒是比曼艺更严重。”
谢璇不好意思道：“我这不是被兰姐的女儿给吓坏了嘛。谁都称赞曼艺听话懂事，勤奋上进，可我们的难处说出去谁又能相信呢？”
听说曼艺心情不好，谢璇的妹妹谢瑜立刻来家中看望曼艺。
谢瑜高中毕业就去了国外学习美术，一直到最近才回国，因此对国内的情况还没能完全适应，看什么都觉得稀奇。她感叹道：“现在的初中生真是太辛苦了，成天早出晚归。我家对门那个小姑娘，和曼艺年龄一样大。就那么点个子，成天背着一巨大的书包，压得腰都快弯了。小小的鼻子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酒瓶底，见了人也不打招呼，坐电梯手里还拿着本英语单词书。”
谢璇道：“你出国这么久，都不了解中国国情了。”
谢瑜看到苏志文手里端着一碗红烧排骨，立刻两眼放光，道：“国情可以慢慢了解，赶快了解一下姐夫的红烧排骨才是当务之急啊。”
苏志文先盛出一碗排骨让谢瑜解馋。谢瑜嘴上客气着，手里的筷子却早已经伸进了碗里。她一面吃一面道：“这出国后，其他的困难都好克服，就是对中国菜的想念那真是没办法。”
谢璇道：“唉，我还想和你商量呢。你说让曼艺去国外读书怎么样？你姐夫是坚决反对的。”
谢瑜想了想道：“这个事情有利也有弊，是曼艺自己提出来的吗？”
谢璇道：“我还没和她提过这件事情，是我看她现在这么辛苦，想给她换一个宽松的环境。”
“谁告诉你在国外读书就不辛苦了？只不过是辛苦的内容不一样罢了。国外的教育体制确实有它的优势，可同样也有一定的弊端啊。咱们中国人往往就只看到了人家轻松快乐的一面。姐，出国可是一件大事。如果仅仅是为了逃避国内的教育体制，那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就是嘛。”苏志文接口道：“曼艺还那么小，在家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自己一个人连远门都没出过。你让她现在孤身一人跑到异国他乡去，陌生的环境，陌生的语言，陌生的生活方式，我看未必比留在家里上学轻松。”
苏志文话音刚落，曼艺就拖着一脸的疲惫回来了。
“小姨，你来啦。”即便见到自己最喜欢的小姨，曼艺的脸上依然难掩疲倦。
“呵，你这哪像是上了一天学啊，简直像是做了一天工嘛。”谢瑜打趣道。
曼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道：“小姨，我们可比工人累多了。工人好歹还有个午休时间。我们呢，连着考了三场试，从里到外都快烤焦了，连吃午饭的时间都没有。”
谢璇听说曼艺一天没吃东西，忙问她怎么回事。曼艺道：“还不是语文老师想出来的什么连坐制度。一人默写不过关，全组同学都不许吃午饭，一直陪着他把课文背会为止。我们小组今天有3个人没过关，等他们都终于过关了，离下午上课就只剩三分钟了。所以全组人的午饭都泡汤了。”
“这是什么道理？他们不过关又不是其他同学的错，凭什么全组同学都不许吃午饭。”苏志文感到无法理解。
“老师说这叫团队精神。这么做是为了培养我们的集体责任感，化集体责任为学习动力。”
曼艺筋疲力尽，瘫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谢璇心疼道：“这个老师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孩子上一天课多累啊，怎么能不让吃午饭呢，这要是饿坏了她付得了责任吗？”
谢瑜倒是头回听说这个理论，好奇追问此项举措的实施效果如何。
曼艺没好气道：“什么效果啊。不爱学习的人依旧不学习，只不过是拖累我们罢了。他们才不在乎什么责任不责任呢，反正他们也过不了关，多找几个人陪着他们一起挨饿才高兴呢。就为这个事情张淼和齐喆今天还大吵了一架呢。张淼催齐喆好好背书，省得明天全组又吃不上午饭。齐喆反而得意呢，说要是张淼不给他抄作业，他这个星期都不背书，让张淼一个星期都吃不上午饭。”
苏志文感叹道：“唉，现在的孩子啊，心理素质太强大。”
谢璇也感叹道：“唉，这个语文老师啊，只要成绩，其他什么都不管。”
谢瑜道：“往大里说，你们语文老师算得上体罚学生了。我要是你们校长，早就把这样的老师开除了。”
曼艺撇撇嘴，不以为然道：“我们校长才不会这么做呢。在校长看来，这是老师敬业的表现。哪个班的同学成绩提高得快，哪个班的老师就是好老师。”
苏志文招呼大家先来吃饭，曼艺懒洋洋地说她已经饿过了头，现在反而一点胃口都没有了。
谢瑜连连摇头道：“太可怕了，在这些‘教育工作者’的眼里，学生就是一个个学习的工具。我此次回国就是为了在国内推行艺术教育的。可现在看来，形式实在是严峻啊。”
她又道：“不过你上次推荐给我的那几幅漫画作品《懒猫托尼》倒是很有意思，我们打算推荐他参加最近的一项漫画大赛。”
“真的？那成诚一定高兴坏了。”
谢璇问道：“你孟阿姨不是早就不许他画漫画了吗？”
谢瑜反问道：“为什么不许呢？那个孩子很有天赋的。如果早一些进行专业训练，水平一定比现在还要高。”
谢璇笑道：“在中国家长的眼里，画漫画就是不务正业。”
谢瑜托着脑袋道：“我真是不明白这些家长们的想法。他们天天把培养孩子挂在嘴边，可却偏偏又要去压制孩子们最有天赋的地方。难道就只有弹钢琴、画油画才是艺术？再看我们的学校教育，素质教育、全面发展的口号已经喊了那么多年，可音乐课、美术课这样的课程每周才安排一节课。”
曼艺插话道：“每周一节还未必上得了呢。主课老师总是老虎一样盯着这两节课。再说了，就算是上课，大家也都忙着写作业，根本没人认真听讲。”
谢瑜痛心道：“我们的学生会算很复杂的数学题，会背很多物理公式，可是对美术、音乐等艺术学科却连最基本的常识都一无所知。说到底，还是我们的教育对艺术的忽视所造成的。我在国外的时候，国外的学生每天下了课就会去参加各种各样的艺术社团，周末还会去参观美术馆、博物馆，或是和家人去听音乐会、去看芭蕾舞。可这在国内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提到艺术社团，曼艺道：“我们学校也有很多艺术社团，我还是合唱队的队员，报纸都报道过我们社团呢。不过大家每天都有那么多作业要做，谁还有时间练唱歌啊。所以这两年的排练时间加起来也没超过三次。”
苏志文道：“初一的时候，我还看见过他们学校的社团清单。内容很丰富，有器乐社、美术社、舞蹈社、合唱团等等。只可惜这都是些有名无实的东西，放在那里也不过是为了给学校锦上添花罢了。对于学生，实在没有发挥出什么影响力来。”
“难道你们平时就没有一点和艺术有关的学习内容？”谢瑜不甘心地追问。
“那……练字算不算？”曼艺绞尽脑汁才想出一条。
“当然算了，中国书法博大精深。”
“她说的不是毛笔书法，是硬笔书法。”谢璇笑道。
曼艺点头道：“我们语文老师要求我们每天都要练一篇钢笔字，因为中考的时候，字写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卷面成绩。”
谢瑜道：“我在国外的房东是英国人。他的孩子对中国文化就特别感兴趣，为此还特意加入了学校的汉文化社学习书法。可是再看看我们的孩子，除了考试就是成绩，除此之外的事情一概不感兴趣。”
谢璇道苦笑：“即便感兴趣又哪里来的时间呢？从学校到家长，只要一遇上升学和分数，管你是中国文化还是外国文化都要乖乖让道。”
“唉，看来我们的艺术教育事业是前途未卜啊。”
苏志文道：“那也未必，我可是很赞同你们的理念啊。艺术熏陶就应该从小开始，推动中国的艺术教育，你们可是任重而道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