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春日的早晨，凌晨5点的时候，我失眠了。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听到铁人也醒来的辗转声。
“你说，外面这噪音怎么这么大呢？”我问铁人。
轰隆隆，轰隆隆……一波又一波的声音碾过，像火车穿越山洞一样呼啸，远去了，又来了……是飞机的声音，还夹杂着高速的声音。
“是不是没有关窗户呢？”铁人起床走到窗边，一扇窗一扇窗地查看，不是的，密密严严的。
多年了，噪音始终困扰着我。我是一个对声音特别敏感的人，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举头看着飞机划过，然后噪音穿越过来，我的心就像在地上被摁着摩擦了一下，尽管都磨出茧子了，还是有一种粗糙的疼痛。
乐观一点看，我住的地方在前海自贸区，深圳最前沿的开发区，打开阳台的玻璃门，是无敌海景，房价最高时都涨到了10万多一平。可是老天知道，我是多么痛恨家在飞机航线区，还有对面的沿江高速。
“你说，是不是挺可悲的？花1000多万买的房子，耗费毕生的精力来还房贷，就住在这钢筋水泥的笼子里，连窗子都不敢开。”我对铁人说。
那能如何呢？在这个问题上，我和铁人都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单位在附近，孩子上学在附近，工作和教育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两部分，为了节俭时间，优化生活质量，只能选择周边。
铁人知道我的梦想——我就是想住在深山老林里，附近有一条小河，我能看到四季的花开花落，能看到树叶的颜色变化，能蹲下身来看一只蚂蚁或者蜗牛。春天来了，我在庞大的树冠和浓密的枝叶下面休息，看白的花红的花粉的花黄的花次第开放，小野菊灿烂辉煌；夏天的时候，火凤凰花令人沉迷，荔枝也开满了枝头，漫山都是成熟的气息，夜晚有着不灭的天光。一场雨之后，秋天也来了，湿漉漉的泥土有着新雨的味道，落叶铺满了草路，走在山径上，翻飞的叶子飘落身前身后，有一种迷人浪漫的气息。冬天，如果能下点小雪，是最好的，仰起头，伸出手，感受自然圣洁的温柔。
如果在某个清晨醒来，我能听到鸟叫，拉开窗帘，能看到绿叶上的露珠，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就像孟浩然在春天醒来的那个早晨，“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梦里有鸟鸣，当现实走到梦里，梦境一定很美。
在都市里，深山老林中也不是那么安静。这几个周末，我和铁人经常带着孩子去爬山，有好几座山的周围都是工厂的厂房，山脚的四周都是轰隆隆的响声。待到了半山腰，又是绵延不绝的噪音，那是高速上传来的声音。住这里也不行，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静。我想要的是王维的山涧：“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不知道西安城的周边，是不是还有这样的宁静空间？
然而，即便有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我能去生活吗？
我在网上经常刷到一个视频，博主叫做泊雅，号称雅典大学的哲学博士，隐居在山谷25年。没有家庭，没有孩子，极简主义，每日里修道，清扫山谷……首先，我对她视频里的生活状态是否真实是怀疑的，一个真正隔绝尘世的人，可能不会愿意把自己的生活状态拍摄下来，除非是作秀；其次，我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因为我还爱着红尘里的繁华，更爱着我的家人们，我不愿意做修道的苦行僧，而更愿意，尝遍着人世的酸甜苦辣。
生活就是这样吧，不能既要又要，而只能或者或者，在心绪焦躁的时候，做一做梦，或许会有刹那间的沉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