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面具剥落后的露出的脸，令众人皆大吃一惊，凤九用手掩住了嘴，惊愕的一句话都说不出。
叠凤失声叫道，“子阑！”
不错，面具下的脸，正是失踪了两万余年的昆仑虚弟子，子阑。
他容颜未变，只是不知为何，声音苍老了许多。
他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以剑支地，勉强支撑住自己的身体，抬手抹掉了唇边的几丝血迹，惨然一笑，“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我甚至，连一个回合都支持不住。”
帝君反手将剑入鞘，“你偷了那么多神器，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子阑突然仰天长笑，笑得肩头颤动不止，末了，他环视了一下四周，冷冷道，“这天地本来就该换一换主人了，凭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
叠风向前一步，“子阑，你在做什么？快跟我回去。”
“回去！” 子阑看了一眼叠风，”恐怕再也不能了。”
他抬手从怀中拿出一方神器，复又将目光转向帝君，“东华帝君，你千算万算，但是却没有算到，我已经解开了东皇钟的封印，这本来就是我师傅…….。”他顿了顿，接着道，“这本来就是墨渊所造，身为曾经的昆仑虚弟子，封印自然解得比别人快。”
他手中的东皇钟发出蠢蠢欲动的蓝光，已然是封印解除的征兆，可见他所言非虚。
子阑道，“帝君，你纵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收伏两方神器，我说的没错吧？”
帝君眉心紧锁，他方才还在疑惑，为何那乾坤鼎的玄光中总有些什么东西，是他净化不了的，原来是子阑，他身怀昆仑虚的功法，逼得他不得不以血祭苍何。
“子阑，你并非十恶之人，你今日做的这一切，究竟想要什么？”
“我不过想要胭脂活过来！”子阑突然提高了声调，掌中的东皇钟突然妖气四溢，当当作响，似乎就要启动了。
叠风慌忙道，“子阑，你不要做傻事，东皇钟一旦启动，四海八荒，生灵涂炭，我们去找师傅，师傅也许会有办法的。”
“如今，我还回得去吗？”子阑幽微地叹了一口气，同时凝聚神力，缓缓注入东皇钟，那东皇钟便渐渐变大，妖异的蓝光向四面八方散去，似一条条闪着萤光的小蛇，掠过的草地，掠过树木，所碰之物，皆立即枯萎。
众人惊愕地看着，脚下的草地瞬间由青绿变得枯黄，一时之间都有些怔愣。
东华帝君眉心紧锁，他抬手化出一道结界，将一干众人拦在了结界之外，结界之内，蓝光四处游窜。
帝君不见什么情绪的目光落在子阑身上，沉声道，“你不过是想要胭脂活过来，本君倒是有个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你有什么办法？”子阑抬眼望向帝君，注入仙力的手却未曾停下。
“胭脂的肉身现在可好。”
“被我用玉魄养着，还算不错。”
“那就好，你大概听说过，以上神之躯作引，可以招回逝去的元神吧！”
子阑冷哼一声，“帝君，你不要骗我了，这个方法我试过，没有用。”
帝君笑了笑，“那是他们修为不够，如果本君愿意为引，那结果自然就不同了。”
“你愿意？”子阑停住了手，疑惑地看着他。
帝君点了点头，
“你不会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身归混沌，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凭什么相信你。”
东华帝君微敛双眉，依旧一副沉静的面容，“于公，本君身为曾经的天地共主，护佑四海八荒平安，本来就是我的责任，于私，”他停了一停，接着道，“胭脂的死，到底是因她而起，她的错，我替她还罢！”
“你替她还！”子阑冷笑了两声，眼神不易察觉地飘向凤九，片刻又转了回来，“你以什么身份替她还？”
“什么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胭脂能活过来，不是吗？”
子阑手持东皇钟，后退了两步，东华帝君说的并非没有道理，他的本意只是想复活胭脂，并未想祸及苍生，想到这里，他熄灭了掌中的东皇钟，“我相信你。”
帝君将手中的苍何剑，掷向子阑，子阑一把接住。
他迟疑了一下，反手指向了东华帝君，苍何剑突然簌簌作响，似要挣脱他的手，东华抬手一道玄光，注入了仙力，苍何剑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结界之外的众人，听不到里面在说些什么，只是看见子阑手持苍何，指向了帝君，凤九急了，上前拍打着结界，“帝君，你让我进去！”
沧夷在一旁安慰道，“你放心，以子阑的修为，是不能将帝君怎么样的。”
凤九摇了摇头，她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跑向白真，拉着他的衣袖，“四叔，你帮我打开结界，好不好，我担心他。”
白真道，“帝君设下这道结界，就是怕东皇钟的妖力四溢，危害苍生，况且，以我的修为，恐怕一时间也打不开这道结界。而且，我觉得沧夷神君说得对，子阑奈何不了帝君的。”
凤九顾不上再和他多作解释，连忙跑回去，双手凝聚仙力，一道微弱的白光直直打向结界，却不想，被结界强大的仙力弹了回去，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再一次凝结仙力，又一次被弹了回去。
白真叹了口气，也走上前，捏仙诀，一道凌厉的白光打向了结界，众人见此情景，也纷纷相助，可是结界依然丝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凤九哭着，用力拍打着结界，“帝君，你打开结界，打开！”
子阑抬眼看了看，帝君身后隔着一层仙障的凤九，“不想，再看看她吗？”
东华微闭双目，他并不怕死，活了这几十万年，沧海桑田，万事都看淡了，只是有了她，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硬生生劈成了两半，一半孤独，沉静，万象万物尽在掌握，而另一半会害怕，会犹豫，会担心，会失落。
他何尝不想回头，再看看她，可是，那样他就再也下不了决心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不必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子阑说着，运毕生仙力于苍何剑中，苍何剑立刻发出无数道七彩剑光，铺天盖地，打在结界上，又被反射了回来。
凤九见些情景，忙抽出浮玉剑，一道红色剑光向结界劈去，浮玉剑光与苍何剑光相遇，巨大的结界应声而碎。
晶白色碎片从空中纷纷落下，铺天盖地之中，凤九看到，苍何剑以凌厉之势向帝君刺去，她来不及细想，瞬间扑了过去，挡在帝君面前，苍何剑来不及收回，轰然刺在她身上。
金属相击的一声巨响，震击着每个人的耳膜，东华蓦然睁开眼睛，只见一抹粉色的身影于眼前一晃，便咣当咣当地滚落于地。
凤九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身体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接着，被巨大的剑气击落于地，她滚了两圈，才发现自己周身被一个类似金属球的东西包围，方才，就是这个小球替她挡了一剑，她晃了晃头，凝神屏气，坐了起来，来不及看自己有什么伤，跌跌撞撞跑到子阑身边，跪下，抱着子阑的腿，哭腔道，“子阑叔伯，这一切都是凤九的错，你杀我吧！”
子阑垂眼，摸了摸凤九的头，哑声道，“我并未怪你，我只是想让她活过来。”
他将凤九扶了起来，“若我启动东皇钟，就可以覆手乾坤，不但胭脂可以活过来，你和东华帝君也可以在一起，你难道不想吗？”
凤九回头看了东华一眼，他一身紫衣，立于阳光透过树叶留下的斑驳光影中，逆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知他心中所想。
凤九摇了摇头，“不对，子阑叔伯，我是想要和他在一起，但我们不会以牺牲天下苍生为代价，那样我们也不会幸福的。胭脂姐姐那么善良，她若知道，她的复活是建立在这么多人的鲜血之上的，你觉得她会开心吗？”
“我不知道，”子阑后退了几步，以手掩面，“我不知道，”
叠风踏着结界的碎片，跑了过来，“子阑，你收手吧，跟我回昆仑虚。”
“师父，师父他可能已经忘了我吧！”
“没有，师父，还有我们昆仑虚的师兄们，没有一刻忘记过你。”叠风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像，在他面前展开，画上的子阑神采飞扬，“我们每个人都随身携带着这样一幅画，昆仑虚的弟子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打听你的下落，这几万年，从未间断过。”
子阑放眼望去，叠风以及他身后一众他不认识的昆仑虚弟子，人手一幅他的画像，一阵风吹过，那画像便飘飘然动了，好像那个当年的自己。
他不禁潸然泪下。
凤九看了看，忙点头，哽咽道，“对，我姑姑也有，我见过。”
“小十七，”
“对，我姑姑，青丘白浅，她已经怀了第二个孩子了。子阑叔伯，你不想看看吗？”
说起小十七，子阑眼中神色渐渐变得温和，可见他心中已经有些犹豫。
凤九忙过去，扯着帝君的袖子，“帝君，你说句话啊！”
东华帝君犹豫了片刻，缓缓道，“本君不能承诺你什么，若你肯回头是岸，如果你肯等，本君或许可以想想办法。”
子阑听闻帝君如是说，心中动了一动，半响，方走到帝君面前，跪下，双手托着苍何剑，高举过头顶，“我相信东华帝君，方才冒犯了。”
帝君接过苍何剑，叠风忙过去扶住了子阑。
东华帝君回头看了看一众神仙，沉声道，“按事先部署，清点人数，打扫战场，然后回议事厅向我报告。”说完，起身，向仙山飞去。
他甚至没有看凤九一眼。
他是气我骗了他吗？
凤九心里一慌，忙追随着他飞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