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亚当是如何当上户主的

留守宇航船的女队员并不是军人，而是个医生。

当胖子与安队长乘坐救生舱返回时，老安一个劲咒骂着他曾经的部下。所以胖子知道那生冷的女性叫路云，是个医生，是个混蛋与疯子混合一体的医生。

一个技术宅，一个莽汉军人，一个哗众取宠的特工，一个立场不坚定的队长，和一个疯子医生。地球派往宇宙的，不是那些为科学而疯狂的精英，就是一群人渣。

本以为可能出现的质询与波折居然没有出现，救生舱顺利对接，老安和胖子仅仅花了半小时就踏上了宇航船。

“全是自动操作。”老安皱着眉头，“那女疯子居然问都不问就把我们放进来了？”

或许她已经被寄生兽吃掉了？胖子暗想。

宇航船不大，但也远比一艘核潜艇宽敞。老安在驾驶舱找到了自己的属下。

“她死了？”胖子哀悼。

“她睡着了。”老安一脸平静。

“确定她不是被吓晕了，或者昏迷之类的？”胖子问。

“她会不小心睡着，一路上她睡着很多次。”老安回答。

人类需要睡眠。可是睡眠是不完全进化的证明。远古的人类在夜间并不安全，睡眠也就意味着失去反击与逃跑的能力。但人类依然需要睡眠，利用睡眠修补受损的细胞。所以这是人类身体的防御机制，像发烧一样，但这不是人类的主观意愿。

胖子知道自己的体型导致了间歇性的缺氧，缺氧会引发睡眠，这也是防御机制。

但路云的身材娇小，至少看上去不是肥胖一族。不小心会睡着……而且在危机四伏的宇宙中任性地睡着，到底是缺心眼还是傻大胆？

“但愿她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不会误事。”胖子促狭地说。

“她是我们的飞行员。大部分航程中，我们都在自动驾驶状态。她哪怕睡着了，我们也不会发现。”

“或许我们该把她捆起来。如果她不同意投靠虫子，我们可以绑架她。”胖子一直在担心这件事情，说服一个地球人投靠虫子需要花费多少口舌？

“我说了，她是我们的飞行员，如果她不配合，我们哪里也去不了。”老安无奈道。

“那我们就趁着现在统一一下口径，骗她返航……”

“骗谁？”女飞行员抬头问。她醒了。

“骗虫子。”胖子改口。

“我们要回家了。”老安回答，“任务完成了，但是我们叛变了。”

胖子捂着脑袋。叛变是可以理直气壮说出来的事情吗？

“哦，队长，那些废物都死了吗？”路云问。

“他们都牺牲了。有些被虫子吃了。我也会被吃掉的，但我投降了。”老安回答。

“那我们就可以回去了。我来设定航线。”

胖子终于知道，这女疯子之前通话时表现出来的冷漠，压根就不是“冷漠”，而是漠不关心，或者说是没心没肺。难道队友被吃掉、队长叛变这种事情，不值得大呼小叫一番吗？

“你不打算惊讶吗？”胖子忍不住问。

“你就是和我通话的那个混蛋？你说发送陨石样本过来，可没说会发送一个活的样本。”

“那个……活的样本，她怎么样了？”胖子现在开始担心这女疯子会反过来吃了寄生兽。

“她被我送到单人房间了。我哄了她一个小时！我从来不会哄孩子，你居然让我去照顾孩子！”女疯子开始发飙。

如果按照情商来说，寄生兽的确是个孩子。该给她取个名字。娜佳是虫族对寄生兽的统称，那么显然也可以作为这孩子的称呼。

“她叫娜佳。人族与虫族混血。全宇宙第一个混血。当然她是个孩子。”胖子补充说明。

“我不关心她是不是孩子。只要她别饿了想吃我们就行。”老安不耐烦道，“快点回地球。”

“队长，我们是虫子的先锋吗？或者您接到命令是针对地球的恐怖袭击？如果是的话，我得做些准备，航线也得有些调整。”

“不，我们不攻击地球。我们是外交大使。”老安回答。

都是群疯子。难道就没人为了立场问题坚持一分钟吗？这是场种族之间的战争，输的人会失去食物链顶端的特权。

胖子还有些不甘心，决定申张一下自己的权利：“我是外交大使。老安是我的护卫队长，看来你是我的护卫队员了。”

“胖子，你的意思是我该听你指挥咯？”路云眯着眼睛恐吓道。

“当然，我的意思是，我应该是这里最高长官，但我保证不会指手画脚的。”

“我听到的意思是，你想做我们的头儿？你真把自己当成空间站指挥官了？我已经查了你的档案，你不过是个维修工，还不是工程师，只是修理热水管道的那种。”

“果然如此，你这个混蛋。”老安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信息，所以瞬间就爆发了。

“英雄不问出处！”胖子躲闪了两步，嘴上却不敢示弱，“我是虫族任命的外交大使。即使站在地球立场上，我也是帮助你们完成任务的英雄。你们该感谢我两次！”

老安似乎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该为胖子的身份发火。毕竟胖子是不是维修工，和现在的处境毫无关系。老安只是感觉自己应该表达愤怒，因为自己似乎是被胖子糊弄了，可以感觉到胖子在背后的暗暗嘲讽。无能之辈对精英曾经嘲讽过，这是不是该愤怒一下？

“在这艘船上，我说了算。除非是战斗任务，在船上，船长最大。”飞行员道。

掌舵的未必是船长。胖子暗自嘀咕。但或许宇航船的规矩不一样。胖子决定换个策略。

“我们在一艘船上，唯一能够回家的船上。如果这艘船有户口本，我只不过想当户主，就是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你家里的户主可能是你老爸，但做主的却是老妈，这不矛盾，不是吗？”胖子语重心长道。

“我们不需要户主。”老安摇头道，“我们甚至可以抛下你，自己回地球。”

“说说看，你当上名义的指挥官，我们有什么好处？”那女人却饶有兴趣问。

“比如，让我成为投靠虫子的败类，你们只是被胁迫的人类？”胖子小心地回答。

“我们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背叛。”老安继续摇头，“我们是上等文明的使者，我们降临地球，带来希望的火种；我们毁灭地球上的一切不公，让罪人得以惩罚；我们是降临人间的天使，而不是被神胁迫的叛徒。”

看来他被自己洗脑了。虫子没有洗脑的能力，但有些人类自己可以对自己洗脑。

“要不，我们换个说法？”胖子继续胡扯，“你们是真正的使者，而我是傀儡，一个看上去无能且无害的傀儡。让地球的混蛋们以为，我就是虫族选择的代言人，让他们以为虫子的智商与眼光都不怎么靠谱。这么说如何？”

“隐藏在暗处的使者，这个说法不错。”老安满意了。

“可我还是船长。”女人不容易被说服。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待了多久？如果不是撒旦好心帮忙，亚当可能一辈子当不上户主。女人不是男人的肋骨吗？这是胡扯。胚胎在子宫里的第一个月，染色体统统都是女性，发育成熟后才会分出男女。所以理论上讲，所有男人在生命的一开始都是女人。

“你是船长，我是大使，他是队长。我没意见。但我身上有了虫子的蛋白质，或许还有基因和线粒体之类的，虫子或许认为我是他们的一员。”胖子抛出了血统论。

“你居然得到了神的恩赐？”老安瞪大眼睛。

“我可以抽你一管血吗？”路云兴奋地睁大眼睛，“我可以做个基因比对。你和那个女孩都是混血吗？”

“她和我不一样。她是在母体里发育的，而我是被寄生的。她是寄生体，我是母体……”胖子有些逻辑混乱，解释两者的区别很困难。

“没关系，我可以用你们俩的血做一些分析。”

“你对娜佳做了什么？”胖子惊讶道。

“没什么，我抽了她一些血，然后麻醉了她。我不会哄她睡觉，所以就直接把她麻醉了。有问题吗？”

没问题。娜佳没发火吃人就没任何问题。当胖子看到娜佳的血袋时，却不敢确定她醒来后会不会想吃人。那些满满的血袋，显然不是抽一管子能装满的。

“我能多抽一些吗？”

“不能。”胖子严肃地回答。

“给我杯咖啡，再来点吃的。”胖子摆出指挥官的模样。空间站长官总是这样吩咐他的参谋们。

“休想。”老安和路云愤怒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