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职新公司4个月，下午有新人访谈。
HR问我说对公司有什么想法，我就如实说了。
我入职前，HR说这里9点多上班，7点多下班。我心动了。我之前的工作经验都是大厂，忙不完的事情，30岁了，想给自己一些时间，于是在手里有其他offer的情况下入职了这个公司，结果正常的日子才过了2周，就开始996了。
我说这样的情况对新入职的员工很不公平，而且以时间为维度来衡量程序员的工作并不合理。
其实我知道说这些都没用，道理大家都懂。我平时其实有点社恐，怂人一个，如果你没问我，我不会主动去找谁说，但是如果你问了，我不想自己还舔着笑脸说没什么没什么，都挺好的。
HR为996找了各种说辞，最无语的是，她说，其实很多年轻人你不给他活干，不PUA他，他会
非常不习惯，会觉得自己没有成长，所以他们巴不得996呢。我当时真的是无话可说，原来HR心里是这样想的。
她说，其实你们很多人不都是6点多就去吃饭，然后8点才回来。她的意思是，你们也没有真的都在干活，延长一点时间又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很讽刺，在办公室里每天都能听到各种吐槽HR的话，HR对技术部的同事也是这种拿着高薪插科打诨的形象。我想到了五月天的新歌《因为你所以我》中的一句歌词：人生只是须臾的刹那,人间只是天地的夹缝,人们何苦要活成修罗。
我们正在互为他人的地狱。
2点访谈结束，下午5点大领导就来找我的leader了，说你们组有人对HR说了这样的话，说明科技部的领导层在宣讲996的方式有问题，也可能说明我的工作不够饱满。工作要到996才是饱满吗？难道他们真的认为这样执行996大家都很开心吗？既然是访谈，难道在期待员工对他们说：非常好，我太爱这个安排了！
我唯一的担心是是否会影响到leader，这个和他真的没有关系，是我做的事情。我看他在外面忙来忙去时，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和我的事情有关，但是我心里充满了歉意，开始后悔自己的行为，为什么要去做无用的事情。最后我还是非常不好意思地问他：这个是不是坑到你了？我请你吃个饭吧？还好，他倒没有非常介意，只是说，HR都是人精，她在套你的话，有些事情不能说真话。
我想他是对的，但其实我不是被HR套话，那些话是我想说的。还是那句话，你不问我，我不会说，但如果你问了，我不想笑着说假话。
你不能压迫别人时，还指望他对你感恩戴德。
对leader的歉意还是影响了我，一直到晚餐，食不知味。今天我还是加到了晚上9点多，个人真的不是公司的对手，不仅仅是在规模上，而且还在情感上。个人是具体的，周围连带着上级下属，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你“做错”了某件事，所有的伤害都是肉眼可见，亲身体验。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个善良的人，但我受不了别人因为自己受到任何形式的伤害。但公司是抽象的，哪怕它做了什么可怕的决定，我们甚至不知道残忍的那一方是谁？我们连对手的脸都看不清楚，怎么打？
但是晚上9点多下班时，我看到小小的人潮涌出办公室，涌向公交站，我看着一个个背着电脑包的背影，歉意虽然还在，郁闷却消失了。情绪渐渐缓过来，我知道自己没有做错事情，我不该再默默谴责自己。也许leader嘴上虽然说不介意，但是心里有了其他的想法，也许后面会有什么其他不愉快的事情，也许是我自己想太多，但是今天我说的话，没有违背自己的意志，没有让我自己鄙视自己，这也许不是一件好事，但绝对不是一件错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