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写到丈母娘谈到的只有妻子和土地不能让的话，勾起了我对父亲的回忆，写这个故事也是用以怀念我的父亲。
和绝大部分农村的贫穷孩子一样经过千辛万苦才完成了大学学业。父亲也是家里面的顶梁柱，可想而知他也是遭受了多少的罪，最后才能供我上完大学。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父亲因为我的学费最后去拿高利贷（所幸都是同村的，后面那个人看到我们家条件太差，后来利息也没要），父亲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生病了，得的是肝炎，刚开始这并不是大病，可惜，没钱的家庭很容易将小病给熬成大病。为了给我省上学的费用，经常性听到父亲半夜在呻吟，那是肝炎病犯了，疼的。
在我毕业第三年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接到妈妈的电话，说是你父亲的病又犯了，这次很严重，肚子一直胀，尿排不出来。等我回到家的时候，才知道这是肝硬化加上肝腹水，主要是因为肝炎长期没有治疗彻底，再加上生活疲累和爱喝酒，最后形成肝腹水。父亲是做摆渡船的。俗话说：天下有三苦，乘船打铁卖豆腐。 摆渡船是那种日晒雨淋的，来客人就要给摆渡过去，有时候吃饭也及时，或者正在吃饭，吃一半就得给客人摆渡过去。
没办法只能去县城医院住院，那时候工资低的要死，一个月只有3000多块钱，也没什么存款，把家里面能卖的都卖了。
最后勉强在医院住了将近2个月的医院，由于农村多少还有点合作医疗，所以能撑那么久，然而非常可惜的是，2个月了，根本没有任何好转。
最后我和我姑姑商议说，不行让他来南方大城市（也就是我现在工作的城市）医院看看吧，我二个姑姑又凑了点钱。我姑姑也是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到：也没办法了，我们就这点能力，你爸爸这样子，估计他自己也没指望看好了，也就是最后想看看你工作的城市的样子，你就带他看一圈然后回来吧。
我也只有点了点头。当时又凑了3,4万块钱带着他来到了城市里，一路上，父亲一句话也不说，做在大巴车上面，眼睛几乎一动不动的盯着窗外，看父亲的眼神里面全是不舍，一路上是强忍住泪水，带父亲到了市传染病专科医院，已经晚上五点多了，急诊医生一看状况就说赶紧住院吧，你这状况太严重了，应该早点来看，就给办了住院手续。
父亲办完手续，那时候和我老婆刚认识，还只是女朋友。老婆也一下班就过来了，看望父亲后，我们就回家，第二天一早再过来。之所以回家，其实也就是这一二周的时间几乎天天晚上都是打电话，也许很多人会问，打电话干嘛呢？其实就2个字，借钱。
那段时间，估计是所有熟悉的人都怕我了，打电话就是借钱。最后又凑了好几万块钱。
可是父亲在医院一天的费用第一周几乎每天将近1万，这样一直不停的借钱，让父亲住院住了一周多，再也没钱了。
我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人家说知子莫若父，一点都不假，我本来是一路上心里都在难受的不得了，不知道和父亲怎么开这个口，因为是真的没钱了，其实这对于宣判了父亲的死刑。作为儿子的我，怎么能够？
可是到医院，我都没有说话，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和我和我妈说，给我办出院手续吧，我说：爸，我。。。？然后眼泪就控制不住的留下来了。那时候看父亲的眼神，尽然是那么的淡然和理解，让我更加的心痛。
我爸很平静的说：走吧，送我回去吧，我就是死也不能死在这里啊。 没关系，我也知道这病看不好了，你也不用难过。
我说：爸，不是看不了，这个病还是能看好，只是钱没了，我凑不到钱了。能借的我都借了 。
爸爸说道：去办出院手续吧。我们今天就回家，其实我来也就看看，你现在在这城市也挺好，我也放心了。
我是冒着滴血的心，来找医生办理 出院，医生说：你爸现在各种状况都在好转，其实也不是看不了，还有一种方式可以治疗，但是需要大概20几万块钱。你看看找找亲戚朋友借借。如果回去，基本上是没有希望了啊。
我是一阵苦笑，我说要是能有20几万，我也不愁了，我现在2000块钱都借不到了。他是我爸，我哪怕有一点办法，我肯定救他。那时候也没有现在什么网络求助，什么众筹之类的。
医生最后就给我办理了出院。
临出院门的时候，父亲那恋恋不舍看着医院大门 的眼神，至今都让我无法忘怀。我那时候真想抽自己，真没用啊。

带着父亲坐长途大巴经过五六个小时的颠簸，最后回到了老家，三个姑姑知道父亲要回来，早早的就等在家门口。
回家后，大姑给了我一个名片，说是他们村有个人说得肝硬化后再这个医生那里看好了，你要不去那边看看吧。

我说也行，和父亲说了，父亲那时候已经感觉是心如死灰了，一点求生的意愿都没有，就说：听你的，你说怎么弄就怎么弄？
当我带着父亲，来到那个医生的诊所的时候，那个医生看了过去。然后跟我说，对不起，你父亲的已经非常严重了，我没有办法看好！所以你还是去大医院看吧。我跟那个医生说道：我就是从大医院回来的，也没有那么多钱。医药费我已经承受不了。那个医生说其实你要早来一些，你根本不需要花那么多钱，我能保证你5万块钱之内就能给你看好。
那时候我已经不在考虑他是骗子还是吹牛，反正就是心里面一个想法，我要给我父亲一个活下去的希望。我不能让他觉得就这么被放弃了。
那个医生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他看不了他也不愿意接收像我父亲这么严重的病人。我就一直在缠着他。希望他收下我父亲。一直缠到他给其他的病人全部看完，去厕所的时候我追着他到了厕所。他还是跟我说现在已经非常严重，我没有足够的把握，所以他也不想接。我和那医生说的：医生。您不用担心，如果他真的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我现在已经没有其他办法，您是我最后一道希望，您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把这当做您医疗生涯中的一次试验吧。我只希望，能够给他也是给我的共同努力，让她变好了一个。希望而已成不成。听天由命。那医生也是叹了一口气。最后说到，那我就试试吧。我给你父亲开点药。你就回家吃。这是中药。这里也交代一下这个医生他是一个中医，所以他开的所有药皇虽然也都是中药房。又是他给我父亲开了一个星期的药方，中药让我父亲回去熬药吃。我想刚开始看到那个医生不愿意接诊他。我能够从他的眼神和情绪上感受到。他内心的极大的失望。但是在最后我和那个医生从厕所回来后，我偷偷的跟他说。这个医生说了。你那边确实很严重。所以他一直在考虑怎么样给人治疗。那现在同样给您同意给您。开药。你还是有希望能够康复的。在那一刻我明显的感觉到父亲的情绪。有一个。好转的波动变好了，波动。那个医生说，我现在给你开的药是先材料材料。因为您是刚飞赴中基有很多水分。要先把水排掉。你最近要带你父亲来频繁一点，每周要来一次，我们连续治疗一个月，到时候再查一下指标看看效果。我是连生说的好的。父亲更是难得的脸上有了一点点笑容。
出去非常罕见的说:我想喝点水，之前一直是因为腹中有很多积水，所以没有敢多喝水，听他这么说，我犹豫了一下说道:那您等一下，我去给您买，然后去我选来选去，我给他选了个花生牛奶饮料。
从这次开始，这个饮料几乎是父亲的最爱，他一直喝，直到去世，当然也不是每天都喝，只是每次去医院他都要喝一瓶。
也许是上天眷顾，也许是那个医生真的很厉害。总之，第二周去看他的腹水已经明显好很多了。
父亲情绪也是一天天好起来，原来总是卧床等待那最后的时刻。没想到竟然好转了。
我那时候也是每周六一早上做大客车四五小时到老家，带父亲去医院，第二天下午再做大巴车回公司上班。所幸那时候大巴车不贵，管理也不规范，车站打票要60元，站外上车只要25块钱左右就可以了，我每周都来回，都和大巴车师傅认识，都是打电话给他提前约好地点上车。现在单程都要140块钱多了，想想这物价也是真的涨的厉害，那时候要是这么贵，可真是舍不得。
其实就是那时候，对于我来，那钱也是能省就省。
其实我之所以每周坚持回去，还有个原因就是除了每天打电话鼓励父亲，这个病不是治疗不了，要病人的精神治疗也是非常重要的，否则再好的药也是事倍功半。
在网上找到不少个病魔做斗争的案例，拿回去给父亲讲，让他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也能给让自己变的更好。
父亲也是从最开始的消极心态，加上药的治疗有点效果，所以他个人也是非常积极，我在网上查到一些有利于他我往好的方向转变的事情，他都积极配合，我记得网上看到吃西瓜有利于排尿，他就去买西瓜每天吃。
总之在他自己的积极配合下，他竟然真的变好了，好到什么程度呢？
就是突然有一天，那个医生打电话给我说：你爸爸现在肝功能指标检查基本上正常了，我准备给他停药3个月，到时候再来复查看一下，我当时简直是欣喜若狂。连说太好了，感谢医生。
3个月后，再去检查，医生再次确认说是指标没有恶化，基本稳定了，这样吧，半年后，你再过来看看检查一下。
半年后的结果同样是Ok的，这下基本上放心了。
后面医生就让我父亲一年后再来检查，但是，正所谓怒伤肝，你肝的基础不好，所以切忌生气，凡是看开点，就没有问题了。
这一年父亲确实难得的心情非常轻松，而且心态也很好，之前来我工作的城市匆匆忙忙没有来得及看，三个月后，我又让他来我工作的城市玩了2周，真正是心态放松的玩。
在开心的过了一年多的时候，就犹如上文提到的，除了老婆和土地不能让，老丈母娘说的。父亲也是犯在这个问题上了。
在家里面就是因为地界和自己的亲哥哥发生了争执，就是因为亲兄弟，就更让他气不愤，觉得不应该。
再加上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父亲本身也是个脾气暴躁易怒的人。
过了春节后，就明显感觉不太好了，于是又再次去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了，震惊了。
当时那医生没敢和父亲说，而是直接和我打电话说：这次你父亲估计真的是没有办法了，从这些指标上面看，基本上已经有癌的症状了，我也不建议你去什么大医院看。他要吃什么，喝什么。你就满足满足他，让他最后开心开心好了。
我当时听到这消息就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我也没办法，最后只能再次央求那个医生开药再试试，那个医生说试试，我肯定会试试的，当然你要去大医院看也行。不过不建议，估计是很难了。
我说：我是想让他去大医院，可是我哪有钱啊。
就这样再吃着药，也就2个月不到的时间，突然有一天：妈妈打电话过来说：儿子，你赶紧回来吧，你爸让你赶紧回来，说完就是哭。
我一听赶紧说：你别哭，我马上买票回去。
一路狂奔到汽车站买了最早的一趟车，就往家赶。
后来我知道，父亲好像也感觉到自己这次是救不回来了，他一个人偷偷的躲在河边上，失声痛哭，母亲寻着声音找过去，他和母亲说，这次他估计真的挺不过去了。
我回到家，也就是当天晚上，他痛的实在受不了，我找我一堂哥，2个人将父亲用那种独轮小车给推到镇上面的医院，镇上医院看了，就让赶紧转县医院，当120急救车来了后，把父亲抬到救护车上后，随车医生问什么情况，我就小声和他说，不久前刚查过，说是已经是癌了。 那医生一听说是癌，马上声音很大的说：既然癌症了，还治啥啊。
本来父亲已经睡着了，但是我怕他听到这句话，和那医生很生气的说，你就不能小声点。
到医院刚给父亲办了住院手续，但是也就是第二天，突然父亲把身上所有钱都掏出来，然后让我拿着，我奇怪的问他，干什么？
他说：这些钱我也用不到了。你也别浪费钱了，给我办出院，我们回家去。
我说：那怎么行啊？在家里面，又没有医生，而且你这也很疼啊。在家怎么办？
他说：疼到时候你就到村卫生所给我拿点止疼药就行了，你还是让我回去吧，我死也要死在家里面，我不想死在医院里面。
我禁不住眼泪就掉下来了，最后说服不了父亲，去医院和医生说要出院。
由于父亲的状况，那些医院没有任何挽留。直接就给我们办了出院手续。
第一天夜里面，父亲疼的受不了，就咬牙坚持住，妈妈让叫我起来，父亲说别叫了，医院都看不了了，叫他也没什么用。他也几夜没怎么好好睡了，让他好好睡睡吧。
第二天早上让村里面医生挂点止痛的水身上，下午爸爸说不挂了，你帮我把指甲剪掉吧。我看着爸爸眼神，我忍不住想哭，父亲说：别哭，以后的路还很长。好好努力，善待你妈，你是个好儿子，你对得起我了，你妈我也放心，有你，他受不了罪。
我点了 点头说：爸，我给你剪指甲吧，然后将父亲手指甲和脚指甲都剪完后。父亲就这么安静的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我。
满眼的不舍的说到，我看不到你小孩了。我还放心不下的是你妹妹。他太小了，今年考高中了。考不上就罢了，考上高中，可怎么弄？
我说：爸爸，放心，他要是考上我会供她练的，考不上我就送她去上中专吧，后面她再去自考，她要想复读，我就送她去复读。
父亲叹了口气说：苦了你了，你也岁数不小了，现在找的小王人不错，如果能跟着你，你一定要好好待人家。
父亲坐在那就像得到高僧圆寂的那种状态一样，又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的眼睛闭起来。妈妈也坐在爸爸身边，等过了一会。我和妈妈看父亲没反应，以为父亲睡着了，疼一天了，妈妈就想扶他躺下来睡会，结果再扶他，发现已经走了。目前瞬间嚎啕大哭。
我也忍不住放声大哭，抓住爸爸还有余温的手，跪在了爸爸的面前。
我始终觉得，如果真有西方极乐世界，父亲一定是去哪儿了，因为他生的这种病，据说人去世了，都会口鼻都流有血液，他一直到火花前，脸上都是干干净净。
父亲，祝您走好，儿子如今也挺好的，妈妈，妹妹都挺好的，谢谢您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