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村的富贵老汉,算起来是村里最命苦的男人了,打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好不容易娶个老婆,没过几年,得癌症死了。好在留下一个儿子叫满意,富贵是既当爹又当娘的,把儿子拉扯大,这满意打小就成绩好,长得还不像富贵那么邋遢窝囊的样子,一表人才,大学毕业在企业里上班,竟然被老板唯一的千金看好,住在一栋别墅里。大家都说富贵虽然被人喊了一辈子富贵,这到老了,才知道,运气在儿子身上,富贵憨厚的笑,据说,孙子满月的时候,富贵去过一次,那天,富贵穿着邋遢,满脸沧桑的样子,让那边的亲家嫌弃的不得了,他们拉过富贵的手,半边都用纸巾擦拭了好几遍,作为一个在山村生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实的庄户人富贵,哪里有这些心眼,他双手就要抱孙子,儿媳妇娜娜更是夸张地把婴儿抱远远的,还喊,不能让儿子看见你,万一吓着他你不内疚吗?富贵老汉再笨的脑袋也回过愣来,他的一双布满老茧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娜娜偏偏还说,为了孩子的健康成长,以后不许你再来了。
儿子满意,在饭店应酬客人,富贵轻轻叹了口气,没告诉儿子。只要儿子和孙子过得好,自己这把老骨头算得了什么呢?当晚,富贵偷偷打车票就回来了,儿子满意后来责问他怎么悄悄溜了,富贵憨厚地一笑,说你们那么忙,俺就不能再添麻烦了。
满意一直认为自己的爹是因为怕城里住不惯,才不去城里的,邀请了好几次,扭不过富贵,也就算了。加之公司忙,满意忙得很是辛苦。一天,他忘记一份文件,开车回家拿,忽然看见房子门口站着一个老头,在垫起脚尖,使劲地望里望,他还认为是城里拾荒啥的,鬼鬼祟祟的,再一看,是自己的爹,忙喊,爹,你来家了,怎么不进去家啊?
富贵看见儿子,吓了一跳,忙喊,“俺不进去,乡下活多,马上就回。俺带了些乡下种的草瓜,想你小时候最爱吃了,就带些给你,还有给俺孙子带的蝈蝈,小孩子最喜欢玩了,俺记得小时候,你一看爹给你带的蝈蝈,都玩疯了,饭都不吃呢……”他不好意思地说,俺在这东张张西望望,兴许看一眼孙子呢,然后,俺就回去了,回去早,还有车,富贵再三解释。
你啊,满意看见门口的屋檐下,一大袋的草瓜,还有用麦秸编的蝈蝈笼里,一对蝈蝈正在清脆地叫,满意想,爹背了这么重口袋,还有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编的麦秸篮啊,他的身体早就不好,他的眼神也早就花了,却还惦记他和孙子,满意责备地说,你啊,家里不是没有保姆,按个门铃就能进去了啊?说着,满意就拨门铃,保姆在里面不耐烦地说,还按啥按?不是叫你把东西放下,呆会我去拿的吗?怎么这样烦人?难怪女主人说乡下人,没教养……推门一看是满意,顿时张口结舌,对,对不起,不是我不愿意让他老人家进来,是,是女主人不同意的,他说让你家那老东西进来,屋里要脏许多天,呼吸都不舒畅……
富贵像个犯错误的孩子,他有些手足无措,娃,俺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来看看你,还有俺孙子,俺打算看一眼就走的,真的,俺……
怪不得自己邀请爹许多次,爹都不来,怪不得自己回乡下,娜娜从来不去。满意的眼眶蓄满泪水,爹,原来这里不是咱爷俩的家,走,跟我走,满意文件也不拿,牵起像犯了错误的爹就走。
娜娜回家听说满意带走了他爹,冷笑一声,让他纳纳性子也好,但是,时间长了,感觉不是那么回事,慌了,赶紧找到满意,赔礼道歉,又到富贵面前,再三央求富贵叫满意回家,说家里的儿子天天要找爸爸啊。
满意终于又回到了家,但是,明显的,娜娜感觉到了,有些情感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满意的笑容重新回到身边,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唉,那些准备嫁给或者迎娶来自农村的优秀青年的所谓城里人,如果是真爱,请你们务必在爱他们的同时也爱他们的父母吧。因为,爱一个人是整体,它不可能分割,更不可能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