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吾所爱,在青埂之峰

图片源自豆瓣

《红楼梦》第一回中“娲皇氏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只单单剩了一块未用,便弃在此山青埂峰下。”“青埂”谐音“情根”。脂砚斋批云:“妙,自谓落堕情根,故无补天之用。”故标题由来。

东方式的极致暗恋

一段还未浅尝就已辄止的情愫萦绕在两个同名同姓的国中生藤井树身上,学校同学们的戏谑更让内敛的男孩对自己的心意无从开口。若干年后,男孩在见到博子的第一眼“一见钟情”——博子和那个藤井长得惊人的相似。

男孩意外逝去后,身为未婚妻的博子本想给藤井的国中生时家的地址寄去一份表达思念的信,却误打误撞地和女孩藤井通起信来。白纸黑字间,女孩回忆里的男孩一点点清晰起来。

“一借一还,一本书可以做两次接触的借口,而且不着痕迹”。钱钟书这么定义男女恋爱的最初步骤,它有着外人不足道矣的浪漫心思。两人手指间微不可查的触碰,四目相对时互相确认心意的试探,书页里对方小心翼翼留下的字迹和卡片都是感情的发端。

所以,男孩经常在图书馆借书,以要求执勤期间的女孩在借书卡上一遍遍地登记他的名字;所以,女孩也在看到白色窗帘下静读的男孩时微微呆愣,阳光正好,他的眉眼清秀如画。

还有她曾等在男孩放学必经的路上,呆呆地从下午等到晚上,只为调换一份两人之间发错的英语试卷。没有人打破这份暧昧,直到男孩的转学离去,这段回忆戛然而止。临走前,他难得主动地摁响了女孩家的门铃,带来了一本要归还的《追忆似水年华》,所有的道别和表白都包含在其中。

随着回忆的深入,女孩藤井把过去两人之间的联系一点点搜寻出来:一张被他涂涂抹抹过后的英语试卷,他田径赛跑过的运动场,被学妹们找出来的自己曾登记过他名字的数张借书卡……直到重逢的国中老师说破:“那个和你同名的同学两年前就死了”。好不容易拾起的细微的悸动被打断。

此时银幕上插入一组女孩刚刚失去父亲的镜头,她和母亲、爷爷身着黑色丧服,象征着对已亡人的悼念。她不知道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作何反应,没有理由悲痛和哭泣,只能用对父亲逝世的伤感来弥补感情的缺失。连表达情感的方式都如此委婉。

而男孩藤井树,电影中他只具体存在在女孩的回忆里,甚至他身上所有细节的重塑都依靠他人的补充,他内心的真实情感,转学后的数年生活经历,我们都不得而知,但是和女孩藤井长得一模一样的未婚妻博子说明了他的一切心意。在那群好浪漫的学妹们的帮助下,女孩终于看到了那封“情书”——那张夹在《追忆似水年华》里的借书卡背后,画着一幅自己国中时的肖像。

宝玉曾赠与黛玉两块旧手帕,黛玉细细体贴出手帕的意思后,不觉神魂驰荡,可喜、可悲、可笑、可惧、可愧千番滋味涌上心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种含蓄的感情把读者都拒之在外。无一字一言谈及“情”,却处处蕴含情意,这也是藤井树对另外一个藤井树最真挚浪漫的表白。

并蒂双生花

文学和电影喜欢制造巧合,创造奇迹,让观众感受到一种芸芸众生间难以窥见的人为的奇异魅力,比如说,双生子。爱伦坡用笔下的两个威廉.威尔逊讲述“自我”的缺失和反叛意识,《情书》用两个相似的女孩共同揭开一个男孩的爱情。

渡边博子和藤井树就是这种存在,她们相貌一样,爱上同一个人,在街道不知情地擦肩而过,冥冥之中地发生联系却又无法坦诚相见。

女孩藤井是幸福的,她被爱着又不自知,从未遭受苦恋的折磨。博子是受伤的,她没想到深爱的未婚夫是因为相貌的相似性而选择了自己。同时,博子还难以走出爱人离世的阴影,难以接受爱慕者坚持不懈的追求。

最终,她们都被命运善良相待。藤井大病一场,幸运地没有重蹈父亲的覆辙,从死神手里逃过一劫;博子也终将能够放下过去,开始一段崭新而温暖的爱情。

远处,朝阳慢慢升起,雪山在阳光下渐渐软化了它们冷峻、不善言辞的外表。渡边博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小跑过一片空旷的雪地,终于停住,对着远方埋葬藤井树的那座雪山,两手在嘴前窝成一个O型。

她深吸一口气,大喊道:“你过得还好么?”“我现在这边很好!”“你过得还好吗?……”

博子的内心终于解脱了,她能够释怀了。千千万万句的抱怨和思念,辗转千回的不甘和疑惑从嘴中吐出,浓缩成了最简单不过的一句问候。

两个女孩之间的接触始于误会般的书信往来,最后也终结于隔空的交流。

藤井树:“我对他的回忆就到这里为止。还有,我能写给你的事情,这大概是最后了。”
渡边博子:“到目前为止,真的是非常感谢。真的是非常感谢(附注:借书卡上的名字,真的是他的名字吗?凭我的直觉,他在卡片上所写的名字应该是你的名字)。”

所以,你呢?有没有在哪个时刻想起记忆中的男孩和女孩,想到他别具一格的性格和清秀的脸庞,想到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恋和心动。然后在心里向他们轻轻地挥手,轻轻地问出一句:“你过得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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