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元春到底喜欢宝钗还是黛玉?

贾元春身为皇宫中的贵妃,是“金陵十二钗”中地位最尊贵的女子,也是影响着贾府兴衰的关键人物。而且作为贾家的权力最高者,她对亲弟弟贾宝玉的婚事有很大的决定权。

很多人认为元春更喜欢宝钗,像王夫人一样支持金玉良缘。她从家族利益上,会选择宝钗作为宝玉的妻子,贾府未来的当家二奶奶。

书中,关于元春对宝钗的看重有诸多描写。最明显的就是她送端阳节礼的时候,送给宝钗和宝玉的是一样的,而送黛玉的礼物却跟三春姊妹一样,比宝钗的低一等。厚此薄彼之心,昭然若揭。为此宝玉都气不过,生怕林妹妹受委屈,拿自己得的东西去讨好她。

而且元妃省亲的时候,她夸宝钗黛玉的时候,总是把宝钗放在前面。

还有,她游览大观园的时候,看到“蓼汀花溆”这幅字,笑着说:“‘花溆’二字便好,何必‘蓼汀’?”于是又让太监传旨把“蓼汀花溆”改为“花溆”。

对于这个细节,国学大师刘文典先生根据字的反切法,认为“花溆”反切为薛,“蓼汀”反切为林,可见当时元春在为宝玉择偶的事情,已属意宝钗,而不是黛玉。

这些说法有一定的道理,在宝玉的婚事上,元春明显是支持金玉良缘的,她选定了宝钗做贾家未来的女主人。

但是,如果不从家族利益考虑,只从个人喜好考虑,她真的喜欢宝钗而不是黛玉吗?

宝钗和黛玉,分别代表了两种女孩。一种是收敛个性,端庄贤淑,符合世俗标准的淑女;另一种是张扬个性,风流灵动,不屈从礼法束缚的才女。

宝钗是追名逐利,经世致用的;而黛玉是超然物外,独抒性灵的。如果说宝钗是富贵明艳的牡丹花,那黛玉就是高洁脱俗的水芙蓉。

宝钗重理,黛玉重情。以宝钗和黛玉为首,《红楼梦》中的很多女子分为了两派。比如:晴雯是黛玉的影子,袭人是宝钗的副本。

那么元春,她的性格品质,是属于宝钗派还是黛玉派呢?

个人认为,元春表面上是宝钗派的,但是内心是黛玉派的。她原本也是个情趣高雅、热爱诗书、个性张扬的少女。但是,为了家族的前途,她被迫进入皇宫,变成了一个端庄守礼、贤良淑德的深宫女人。

在元妃省亲的时候,贾府上下几乎个个都欢天喜地的,大观园烈火烹油、繁花似锦。但是作为大家热情迎接的女主角,元春表现得并不高兴。

整个省亲过程,元春哭了好几次。她见了娘家人,只管呜咽对泣,第一句话就是“当日既送我到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好容易今日回家娘儿们一会,不说说笑笑,反倒哭起来。一会子我去了,又不知多早晚才来!”

可见,元春当初进宫的时候并不是心甘情愿的,她把外人看来荣华富贵无限的皇宫,说成是“见不得人的去处”,说明她在深宫的生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光。妃子之间的勾心斗角、争风吃醋,帝王的反复无常、恩威难测,可能才是她真实的生活。

后来,当她见了自己父亲贾政的时候,说的也是很悲凉的话:“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这说明她看透了荣华富贵背后的虚无与荒凉,如果能让她自己选择,她当初一定不会进宫,宁可嫁给一个平民百姓,过粗茶淡饭的日子,她也觉得心满意足。因为那样至少能陪在父母亲人身边尽孝,享受天伦之乐。

而当元春省亲完,回宫的时候,她又是满眼滚出泪来,勉强推笑,安慰贾母、王夫人等以后还会有机会见面。而实际上,她知道以后见面的日子,尤其是见宝玉和众姐妹的日子,更是难有,所以她一直是哭着上轿回宫的。

从这些细节看,元春并不是个热衷于追名逐利的人,只是家族里把维持荣华富贵的重任放在她身上,她才不得不入宫争宠。

而宝钗与元春的志趣追求完全相反,她对元春的富贵荣华,是非常羡慕的。她当初来京城就是为了像元春一样进宫侍选的,只是她没这个好命,落选了。

在元妃省亲的时候,宝钗对宝玉说:“谁是你姐姐?那上头穿黄袍的才是你姐姐。”可见她的名利心非常重,在元春看来,皇宫的荣华富贵是禁锢她的枷锁;而在宝钗看来,那却是她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

所以元春跟宝钗根本不是一类人,她的性格志趣,更倾向于黛玉,是淡泊名利、超然物外的。如果给她机会跟宝钗、黛玉多相处些时日,她一定会更喜欢黛玉。

书中有很多证据表现她是黛玉派,她跟黛玉志趣追求更相投。

虽然书中没有直接描写她喜欢黛玉,但是有写她很喜欢黛玉的影子——龄官。龄官不但外貌很像黛玉,而且张扬的个性、出类拔萃的才华、对感情的执著,都很像黛玉。

元春在省亲的时候,最高兴的是看龄官唱戏。龄官她们刚演完,元春就命令太监传旨赏赐龄官,可见她多么赏识龄官的才华。

还有,当龄官出于职业操守,不肯作《游园》《惊梦》这两处喜庆热闹的戏,而定要做不太应景的《相约》《相骂》的时候,元春一点儿也没责怪她,反而更高兴,并且让贾蔷“好生教养,不可难为这女孩子”。可见,元春非常喜欢龄官这样个性张扬、不畏权威的女孩。

而且,在元春回宫之后,她后来还传旨让龄官等人进宫唱戏。第三十六回,当宝玉兴冲冲地找龄官唱戏的时候,龄官正色道:“嗓子哑了,前儿娘娘传进我们去,我还没唱呢!”可见元春像贾蔷一样非常宠溺龄官,尊重她的意愿。

为什么元春会对龄官这样的“黛玉派”女孩如此宠爱?因为她在深宫之中,被压抑太久了,早已被宫墙磨平了棱角,她从个性张扬的女孩身上,看到了自己真实的一面,找到了压抑的发泄口。

此外,元春虽然不直接表明喜欢黛玉,但是她非常喜欢黛玉的诗作。黛玉替宝玉代作的那首《杏帘在望》,表达了对陶渊明式的隐逸生活的向往。原文中写到:贾妃看毕,喜之不尽,立马将“浣葛山庄”改为了“稻香村”。

这说明她跟林黛玉在精神追求上是非常契合的,都喜欢清新自然的诗作,向往自由安乐的田园生活。

而把“蓼汀花溆”改为“花溆”,也可能只是嫌累赘罢了,因为那个地方本来就是“上则萝薜倒垂,下则落花浮荡”,没有出现“蓼汀”,加上去显得造作。

而且林黛玉后来也说过,大观园里的匾额题名,除了宝玉作的之外,剩余的还让其他姐妹拟作,而她拟的名字,元妃看后一字不改都用了。说明她们两人在诗才、志趣、审美上,都高度契合。

综上所述,如果元春不考虑家族利益、传宗接代等各方面的世俗问题,只从个人情感喜好来评定,她定会更喜欢黛玉而不是宝钗。

当然,与其说元春喜欢黛玉,不如说她渴望自由,推崇个性解放,向往人间真情。

她的一生被锁在深宫之中,囚禁在名利场里,处处身不由己。如果有来生,她一定不愿意生在公侯富贵之家,不愿意进宫为妃,争荣夸耀。她宁可当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姐,平凡安稳地过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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