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年前，父亲从邻村庙会
拣回半尺高的香椿苗
埋在大门外猪圈墙边
猪圈改成羊圈，香椿树一丈多
羊圈变成牛圈，牛圈又改回猪圈
香椿树碗口粗，直又高，就是树冠小
不如槐树多枝弯曲遮阳挡雨
树荫大，讨人喜
有灰喜鹊在香椿树叉盘窝
叽叽喳喳，飞上飞下
一场狂风暴雨，香椿树狂摆，鸟窝散落
地上留下几个摔破的鸟蛋
和狂躁不安、声嘶力竭的灰喜鹊
后来再没看见有鸟儿在香椿树筑窝
猪卖后，猪圈塌，刚好把香椿树压弯
父亲搬来两个碌碡撑住
几年过后，香椿树又粗又直了
夏天，我和小伙伴经常攀爬
捉树杆上的“花媳妇”，烧烤吃
脆脆的感觉，当时很好吃很香
在外求学工作，偶然回家
匆匆来，匆匆去，已忘记它
父亲过逝，借香椿树搭戏台
一夜秦腔戏，人们取暖把半边树皮烧焦
五年过去，又恢复原来模样
今年村里街道拓宽，香椿树正好档道
找来能工巧匠的木匠亲戚
伐完香椿树，挖出根运走，香椿树归他
三十七年的树，伐完只用七十五分钟
现代化的工具
一棵粗大香椿树瞬间变成几截木头
亲戚摸摸红红湿湿的断面
眉飞眼笑谈论香椿木能做几副好屏风
木质地坚韧，纹理通直，花纹美观
并说香椿木是一种灵木
吸收聚集天地间的灵气
有兴家旺业的作用
亲戚最后对我说
要用残角余料给我再打几把凳子
我连忙摆手，不要，不用
坐上香椿木小板凳
怕父亲晚上托梦，伐树为啥不通知他
香椿树杆和根很快被移走
那个大大深深的坑填上土、石子和水泥
修成一条平坦结实美观的街道
据说亲戚正做的屏风有人愿出
咋舌的价格
很快人们忘记香椿树，只议香椿木
生前碌碌无为
一生风雨中
过逝后才有机会显身手
这就是中国农民，包括我父亲
图片发自简书A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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