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母亲节。一大早打开手机微信，看到各种母亲节问候在朋友圈和每一个微信群刷屏，就想起了我的母亲。这已经是我第六个没有母亲的母亲节了。
这六年的每一个母亲节，我都特别想给母亲送一束康乃馨。但其实，母亲在世的时候，我从没给她送过康乃馨，记得我总是只有一个电话，甚至是一条短信送去一个简单的问候，而即便我如此敷衍，电话那一头的母亲每次都会特别激动。母亲真的对我要求不多，只要在特别的日子能记起她来就足够令她欣慰了，就像现在的我对我的女儿————有一年我生日，女儿自己画了一张生日卡送给我，我至今还珍藏着。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现在想来，在母亲年老最需要儿女关怀的时候，我并没有做到足够好。因为我不理解母亲对我的依赖，也没有及时发现母亲老年痴呆的端倪。
年老的母亲很多时候就像个孩子。她不敢出门，即便出门也要紧紧拽着一个人，似乎生怕走丢了。一次一家人带着母亲出去散步，因为才下过雨，人行道上一滩水，我一脚跨过去了，母亲却站在那里怯生生不敢走，似乎前面是汪洋大海，父亲在前面大声喊她：莫怕咯，一步就跨过来了。母亲仍是不敢走。最后在哥哥的保护下，母亲小心翼翼抓着人行道旁的栏杆，颤颤巍巍踩着路牙，好不容易才过了那一滩并不很大的水。过后就一直拉着我哥的手不放，像孩子拉着大人。我还一直打趣母亲，说一条平坦的人行道，怎么就被你走出了探险的感觉。
我那时并不知道，其实这已经是母亲身体机能退化后的行动不便和脑萎缩后方位感很差害怕迷路的表现，是老年痴呆的症状。直到母亲去世前两三年我才意识到，其实母亲很多年前就已经老年痴呆了。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母亲的一些非正常状态下的表现就成了我和母亲之间矛盾的焦点。比如把我给她买的新衣服收起来，非要穿着好多年前的旧衣服；比如永远都不肯倒掉剩菜；比如把自己臆想出来的事情当成现实；比如总是把我的东西拿去送人……于是母女间的争吵时大时小，不断出现。现在想起来，我是个多么不懂事的女儿啊，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要对母亲病态的行为温柔以待，并想方设法延缓母亲的老年痴呆症状。
每个人终将老去，终将离开。“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我曾在几年前一篇怀念父母的文章里引用过龙应台这段文字。一次在课堂上放演讲视频给学生看，演讲结尾也正好用了这段文字，看完视频后，一些感性的学生正在默默掉泪，而一个特别理性的学生却大声问我：老师，为什么“不必追”？是呀，年轻时我们都不懂为什么“不必追”，人生一定要经历过无数的失去，经历过生离死别，才会真正懂得“不必追”三个字背后的痛彻心扉！
母亲走了，没有母亲的母亲节只有无奈，只有恻然。人的一生，其实一路都是目送，你成长的过程就是父母目送你渐行渐远的过程，后来你有了自己独立的情感、独立的家庭，于是你就开始目送你的父母渐行渐远，直至最后消失；与此同时，你也在目送你的儿女一天天走向自己的人生之路，慢慢地，当你感到再也走不进他们的心里，只能远远地牵挂他们的时候，你在他们的视线中也就渐行渐远了……人生就是这样周而复始。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都在完成自己的宿命，在你的路上，其他人都只能陪伴你一段旅程，没有人和你从生到死一路同行。唯独父母，自你诞生至他们消失，都在以最温柔的目光注视你。
妈妈，祝你在那边母亲节快乐！永远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