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莫府里一道身影在穿梭着。

“陈姨，您看我今天这身好看吗？爹娘会喜欢吗？我还是去问其他人好了，我穿什么陈姨都会说好看。”身影仅在叫陈姨的妇人面前稍停片刻就又串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孩子，我都还没说话呢！就知道我会说好看。陈姨不禁自言道：“今儿是老爷和夫人回来的日子，还是少爷十岁生日，我还是好生布置去吧。”

 “秋姐，我这身......”

 “好看！”

 “秋姐我还没说完呢。”

 “好吧，那你说。”

 “那我穿这身是不是比你好看？”

 “.......”

 “不问你们了，我等爹娘回来直接问他们。”说完，这道身影便往大门方向奔去。

 “图少爷真是的，每次老爷夫人回来都要询问府上的人自己穿得是否好看，不过少爷生的甚是可爱，以后可不知道多少姑娘会倾心少爷啊。”秋姐不禁笑道。

 “莫图，你又在为难府上的人啊？”早已站在莫府大门的少年冲飞奔而来的身影喊道。

 莫图跑至少年身前，平了口气说道：“林午大哥，什么叫为难啊!我只是按爹娘昨日来信所写，穿好看的衣裳迎接他们嘛，我若不问他们，如何得知我穿的是否好看呢？对了，你看我穿的好看吗？”

 “好看......”

 听林午说自己穿得好看的莫图不禁咧嘴笑了起来，心想自己穿这身白色的学服果然好看，行走间下摆轻轻荡起，好不潇洒。

 有行人经过莫府，瞧见一身白衣的少年，不禁调笑道：“图少爷，穿得这身还看，莫是要吸引哪家小姑娘？”行人的调笑使得莫图笑脸泛红，甚是害羞。

 “我没有要吸引哪家小姑娘，我是要给爹娘看的。”莫图憋足了劲喊道。

 “好好好，不是为了吸引小姑娘。”行人轻笑着离开。

 “不过莫图啊，你这身确实很是吸引小姑娘啊，若我是女子，莫说大你三岁啊，大你四五岁都会被你吸引啊。”林午这时也调笑起了莫图来。

 “哼，我不同你讲话了，待林凡叔叔回来我再告诉他你欺负我。”莫图羞怒道。

 “别啊莫图，你看你今天穿得这身好看。”

 “晚了，我还是要告诉林凡叔叔。”莫图边跑边喊道。

 林午也赶紧追着莫图，才后悔刚刚调笑莫图，殊不知林午老爹乃一名武者。自从林午娘亲过世后，林凡便要求林午勤习武功，对其甚是严厉，对莫图却偏偏宠溺有加。”林午不禁想到:“怕是又得扎马步扎到腿软了。”

 沐风镇镇口，几辆马车缓慢的驶进，往莫府所在的方向，缓缓的前进着。

 “林午大哥，都快午时了，怎么我爹我娘还没回来啊？”

 “莫图莫急，他们人多，要照顾大伙，回来肯定会稍慢的。”林午话未毕，莫图‘嗖’的一声便往莫府所处的街口奔去，原来是马车已驶到此处，林午见之，也立即向马车奔去。

 马车慢悠悠的走着，马蹄声踏起的声音如同乐曲般，在沥青街道上奏起，却不是那令人听着会感觉舒缓的声音，仿佛是哀鸣，正如它们的蹄声，‘嗒’‘嗒’‘嗒’，痛击着人心。马儿拖着车厢前进，虚喘不断，偶尔的嘶叫听起来都那么黯然。

 为首的马车，一名男子端坐其座，双手牵着缰绳无力的重复着驱赶马儿的动作，他衣衫破烂，青衫上面的血迹依旧鲜红，满脸的尘土污垢，本该整齐束起的发髻，也披散在肩上，眼睛无神的望着向马车奔来的两名少年，回头望了望身后的车厢，而后仰头望天，眼角涌出的泪水，却瞬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打落在衣上。

 “林凡叔叔，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回家太高兴了啊？也是，都快三个月了，你们终于回来了，我爹我娘呢，他们人呢？”莫图冲至马车前，看着落泪的林凡，好奇的问道。

 “图儿，你爹你娘回来了，我将他们带回来了，他们现在就在车上，你去见见他们吧。”说完便下车将莫图抱上马车，自己朝着自己的孩子林午走去。

 “爹......”林午刚说完一字便被父亲紧紧抱住，父亲蹲下，将头托在林午的肩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此时林午心中沐风镇武功最强的父亲，如孩子般在自己的肩上放声痛哭，尽管被父亲抱着生疼，林午还是一声不吭，只是静静的望着正推开车门的莫图，父亲的哭声及拥抱，令林午想起了两年前因病重去世的母亲，当时，父亲也同现在这般，将母亲厚葬于老家的墓地后，也是这样，抱着自己，将头托在自己的肩上，将自己抱的生疼，也同现在这般，放声痛哭。

眼前的一幕深深刺激着今天才满十岁的少年。

  紧闭着双眼的母亲，胸口处，好似戴上了一朵花，正如那在春冬之际盛开的滇山茶，鲜红美丽。父亲环抱着母亲，无声的哭泣着，泪水一滴滴往下落，落在母亲身前的鲜红处，使得这朵滇山茶更似绽放，不断的往外盛开，一点一点，将母亲的白裙不断侵占。

  “娘...”莫图颤抖的呼唤着。

  一声轻唤，母亲紧闭的双眼微微抖动，随之缓缓睁开，第一眼看到莫图，泪水即刻模糊了整个世界。

  “图儿，娘回来了。”母亲的眼泪还在不断的往下落，嘴角却露出微笑。

  莫图只是静静的望着母亲，眼眶不自觉的湿润起来。“爹，娘是不是受伤了，怎么不给她找大夫啊？”莫图冲父亲喊道，正转身，打算跳下车去找大夫为母亲治伤。

  “图儿，别走，娘想好好抱抱你。”母亲虚弱的说道。

  莫图身子一震，缓缓的转过身。肩膀不停的在抖动，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不停地用双手抹掉，可是怎么抹都抹不干净，索性将手臂挡在眼前，鼻子却因哭泣而难受不已，不停地吸气，紧咬着双唇，不让自己产生哭声。

  “图儿...”见到孩子这般模样，母亲的手无力的捂着心房。泪在流，血在流，眼泪流多了，会渐渐干涸，流血流多了，渐渐会没感觉。可是，孩子下落的泪水却是如针般，一针一针，不断刺痛着心房，待揪心感冲击过来，呼吸早已不能顺畅，此刻，却不小心扯动了伤口，没压抑住，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娘!”莫图见到母亲突然吐血出来，一声惊呼便扑到了母亲身前。“娘您没事吧，您忍一忍，我现在去找大夫来。”

  “图儿，不用去了，娘知道自己的情况。”母亲拉住了正想冲出的莫图说道：“其实娘能坚持回来，就是想见见我的莫图乖儿，我想见见今天的图儿是不是穿了好看的衣裳来迎接娘，图儿真的好乖，有听娘的话穿好看的衣裳来见娘。”

  “娘，不要说话了，图儿会很乖的，以后天天穿娘喜欢看的衣裳给娘看，娘你现在也乖乖的，图儿现在去找人给您治疗啊。”

  “图儿”，这时一旁的父亲出了声，对着望向自己的莫图，轻轻的摇了摇头。

  莫图怔怔的看着父亲，又转头看着嘴角带血，却还在笑，眼泪在流，却还慈祥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一次，心中的那名为坚强的围墙彻底被推倒，心中那仅存的希望也彻底泯灭。莫图轻轻的蹲下，轻轻的将头埋在在了母亲的怀里，双手环抱起了母亲。

  感受着胸前不断被打湿的母亲，只能轻轻的将头靠在孩子的头上，双手轻轻抚摸着孩子，正如当初孩子还在襁褓中一样，轻轻的拍起了孩子的后背，悠悠唱起了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啊，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儿声啊，娘的宝宝睡在梦中，微微地露出了笑容......”

  听着母亲唱起了熟悉的摇篮曲，莫图的眼泪真的是再也停不下来，再也压抑不住声音，在母亲的怀里嚎嚎大哭起来。一旁的父亲，望着一旁的妻儿，无力的抬起头，可依旧无法阻止溢出的泪水，只能更加用力的拥着妻儿。

  “对了，图儿，娘给你准备了礼物。”说罢便轻轻的推开莫图，从怀里掏出玉佩，戴到莫图的身上，小手穿过莫图，在孩子的身后讲玉佩的红绳轻轻系紧，看看孩子佩戴的样子，微微笑了起来，“真好看。”

  正当莫图拉起玉佩观看时，一道鲜血突然喷到了玉佩上，连带着莫图的手，染成了鲜红。“娘...”莫图痴痴的望向母亲。

  母亲的泪与血混合在了一起，缓缓下落，母亲凄惨的笑着：“图儿，娘好像该走了，我看到我的爹娘在那边呼喊我呢。”

莫图哭喊着抱紧了母亲：“娘，不要，我不要离开你，我一辈子也离不开你，你不要，你不是跟我约好了以后要跟我跟爹一起去微山湖泛舟吗？你不是跟我约好了要带我去皇都吗？你不是约好了要看着我娶妻生子吗？你别说话不算话啊，我这样会讨厌你的，娘。”母亲哭着对着莫图说：“图儿，是娘不好，是娘说话不算数，娘真的做不到了，娘也想看着你娶妻生子，娘想抱孙子呢，可是啊，娘真的等不到了，娘真的是好没用啊，答应了图儿的事却做不到。”

母亲转头望向哭泣的丈夫：“枭哥，你不要自责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轻烟是自愿为你挡下那一刀的，以后，我不在了，图儿就交给你了，若是感到一个人孤单，找一个像我这样爱你的人，当然也要爱我们的图儿。”

“我不要!”莫图哭喊到。母亲掩嘴笑了起来，而后轻轻的靠在莫图的肩上，对着莫图轻轻的说道：“图儿，你这身真的是很好看，像个学士，娘现在好累了呢，想睡了......”随后，带着泪水带着微笑，合上了双眼。

  “娘，娘，你是睡了吧？你乖乖的睡吧，等一会，我跟爹带你回家，带你回房间，你好好的睡觉好吗？等你醒了，再来庆祝图儿十岁了，好吗？”莫图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哭着在母亲耳边说道。

其实他明白，母亲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以后，母亲柔声唱到的摇篮曲，只能存在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