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秋后庄稼收割了,地倒出来了,需要把地深耕一遍。耕地可是一个很壮观的场面,东方红拖拉机冒着黑烟,喘着粗气,拖着一排亮晃晃的大铁犁,憋足了劲头儿,在地里来回穿梭,新鲜而松软的土壤散发着泥土的气息。人们站在田间地头,指指点点,欣赏着这个大家伙轰隆轰隆地跑来跑去。小孩子们也跟着拖拉机跑来跑去,兴奋地像一个个的小马驹儿。大拖拉机完成任务后,小拖拉机又来了。12马力的小拖拉机后面翘着四个圆形大钢盘,走一趟就打起一条垄,真神奇,比人干活儿速度快多了。不几天功夫,原本平坦的土地上就形成了一个个规规整整的畦。
拖拉机走了,人们就上阵了,接下来一连几天的任务就是整畦。整畦就是把大坷垃砸碎,用耙子把畦耙平,这是一个精耕细作的过程,是种田人的基本功。我们小孩子的任务就是砸坷垃。一人拿着一个小镢头,看到大坷垃,就把它砸碎了。为什么用砸不用敲呢?虽然秋天天气变凉了,但是中午的太阳还是很毒的,很快就会把那些耕地形成的大土块晒成了大坷垃,得抡起镢头使劲儿砸,敲是敲不碎的。有些拳头大小的坷垃硬的像石头蛋子,就是砸到土里去也砸不碎,得需要把它放到一个大坷垃上,抡起镢头,冲准了,用一个猛劲儿,才有可能砸开,有时候要砸好几次才可能成功。
地头儿是拖拉机转弯儿和铁犁起落的地方,往往耕不到,一片地耕完之后,拖拉机要拦着横头来回耕几次,把地头重新耕一下,所以在地头纵横交界的地方大坷垃特别多,是最难整的地方。有些大坷垃用小镢头根本砸不动,得需要拿个大镢头使劲砸,一块儿不大的地方,常常要弄上大半天。有时终于砸完了半个畦,但用耙子一耙,还是不那么顺畅,使劲一勾,又勾出一些坷垃。有些人头一样大的坷垃竟然掩藏在土壤里,这会严重影响耩麦子,也影响麦芽生长,一定要把它扒拉出来砸碎。麦子畦最好要整的没有坷垃,整成我们俗话说的“老面土”,这显然不可能,但最起码得把大坷垃都砸的大拇指肚那么大小,这需要费很多功夫的,所以那个时候整地一整就好几天。整地的目的就是让耩麦子的耧走得顺畅点儿,麦子耩得匀和,让耩到地里的麦子能够没有阻碍地发芽成长。
说实话,相对于其它农活而言,砸坷垃是一个很轻快的活儿,没有多少技术含量,不用费多大力气,也符合小孩子搞破坏的心态。但再好的活儿重复做也会让人单调乏味。 很快,砸坷垃的兴奋劲儿就过去了,很多孩子就开始做起了逃兵。于是,相邻几家的孩子相约,在松软的土地上打起滚、翻起了跟头,跑来跑去,瞎折腾起来。有些人家已经把畦整平了,特别讨厌小孩子乱跑给踩得到处是脚印,得好生吆喝着。我小时候不喜欢乱跑,属于安静型的孩子,但也很快干够了这单调的事儿,然后就杵着个镢头在地里站着想事儿,或者四处看景,往往站了半天,镢头也没动几下。后来我表妹总是笑话我,说,在庄头老远就看到地里那个杵着镢头不动的,肯定是我表哥。不过,真有能干的孩子。我的小学同学全胜和他的哥哥全利,在他老爹的严格要求和训练下就成了能干活、会干活的模范。我们有时候跑着玩儿,他们小哥俩却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地在地里砸坷垃,帮着父母整畦,他们家的地总是整得最好。他们哥俩儿也成了很多父母要求孩子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