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之君陈后主、李后主、宋徽宗，艺术造诣高超，奈何生在帝王家

文：枯木

在中国历史上，大一统的朝代有15个，分别为夏朝、商朝、周朝、秦朝、西楚、西汉、新朝、东汉、西晋、隋朝、唐朝、北宋、元朝、明朝、清朝。而没有大一统时期的朝代，则多达83个，共产生了559个帝王。

而每逢朝代更迭，总会有开国帝王，也有亡国之君。一般来说，开国之君自然有其英明之处，亡国之主也难逃昏庸之词，这是惯有的历史描述，也基本符合历史事实。

然而也不尽然，要知道历史兴衰，是多方面因素交织在一起的结果，诸如天时地利人和，其中有着一定的必然性，也有或然性，因而成功者并非全是雄才大略，失败者也并非全是碌碌无为者。

就拿明末崇祯帝朱由检来说，继位17年以来，殚精竭智，宵衣旰食，夕惕朝乾，勤政廉政，意图拯救明朝大厦之不倾，然而大明积弱已久，内忧外患，风雨飘摇，再加上崇祯刚愎自用，猜忌多疑，最终城破国亡，自缢煤山，然而不能以成王败寇说明朱由检昏庸。

再看其他亡国之君，或许昏聩无能，骄淫奢侈，亡国身死；或许好大喜功，劳民伤财，众叛亲离；而也有年弱幼小，孤儿寡母，任人宰割；更有一些割据帝王，即便是励精图治，奈何国力不强，面对强敌，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因而不可一概而论。

在这其中，有三位亡国之君，虽然为政不善，国亡家破，堪称可怜。可是在艺术上却造诣非凡，各有特点，用文化视角去审视，其对我国传统艺术文化的贡献非同一般。这三位就是历史上著名的陈后主陈叔宝、李后主李煜和宋徽宗赵佶。

陈叔宝（553年-604年），字元秀，小名黄奴，南陈末代皇帝陈宣帝陈顼嫡长子，历史上称之陈后主。太建十四年（582年）即皇帝位。祯明三年（589年），隋军大举南下，攻破广陵、京口和都城建康，灭亡陈朝。

城破之时，陈叔宝携两贵妃藏于景阳殿枯井中被捉，后被掳至长安，隋文帝杨坚赐予宅邸，礼遇甚厚。陈叔宝不以亡国为恨，仍旧沉湎酒色，醉生梦死，竟然要求隋文帝给与官号，并且上表劝隋文帝封禅，以至于隋文帝感叹道“叔宝全无心肝。”。隋仁寿四年（604年），陈叔宝病死于洛阳，追赠大将军，封长城县公，谥号炀，葬于洛阳邙山。

陈后主在位期间，荒废朝政，耽于酒色，历来被人非议，然而陈后主在诗词音乐方面颇有造诣。陈朝宫廷文人荟萃，其中以陈后主和江总的诗词最为突出。陈后主的诗歌在延续汉乐府的基础上，进行创新，讲究技巧，大多合乎格律，对后代格律诗发展起到很好的启蒙作用。

陈后主的诗作以艳情诗为主，然而也有比较清新凝练的诗词，比如《陇头水二首》（其一）：

塞外飞蓬征，陇头流水鸣。

汉处扬沙暗，波中燥叶轻。

地风冰易厚，寒深溜转清。

登山一回顾，幽咽动边情。

诗词描写边塞风光以及戍边征人的凄苦之情，措辞凝练，状物传神，融情于景，含蓄隽永，格律严谨，意境深邃，堪称佳作。

陈后主除了在格律诗的发展上不断创新和突破，而且在音乐上也贡献不菲，南北朝时期，南朝诗歌流行纤柔绮丽的“清商乐”，陈后主命乐工谱写了大量新曲，他的作品《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临春乐》、《堂堂》等，对音乐乐曲的发展起到极大推动作用，然而可惜的是，如今在陈后主被保留下来能被世人所知的乐府新声作品里，只有一首《玉树后庭花》。

如果说陈后主因为荒废朝政，耽于酒色而亡国，那也算评价中肯，然而，南唐后主李煜，却是一个值得同情的亡国之君。李煜（937年―978年），唐元宗李璟第六子，初名从嘉，字重光，号钟隐、莲峰居士。北宋建隆二年（961年），李煜继位，尊宋为正统，岁贡以保平安。开宝四年（971年）十月，宋太祖灭南汉，李煜去除唐号，改称“江南国主”。开宝八年（975年），李煜兵败降宋，被俘至汴京（今河南开封），授右千牛卫上将军，封违命侯。太平兴国三年（978年）七月七日，李煜死于汴京，追赠太师，追封吴王。

李后主继位以来，一直诚惶诚恐，延续父亲李璟臣服后周的做法，尊北宋为正统，沿用北宋年号，后来又自称“江南国主”，多次上表尊奉北宋。在为政上重视人才选拔的公正和公平，开科取士，重用人才；诏令减免税收、免除徭役，与民生息；算得上勤政为民的好帝王。

李后主为人敦厚善良，笃信佛教，面对强大的北宋政权，一退再退，本以为消极守业可以保得一方平安，却被宋太祖“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惊醒梦中人，却无力回天，独木难撑大厦之倾，兵败被俘。然而被俘后，李后主并没有像陈后主那样醉生梦死，而是心怀故国，情牵故土，最终被宋太宗鸩杀。从这一点上来说，李后主的遭遇，确实值得让人惋惜和同情。

虽然李后主兵败国亡，不堪回首。然而，李煜却才华横溢，多才多艺，精书法、工绘画、通音律，诗词造诣高超，尤其是以词的成就最高，其亡国后的词作，深感亡国之痛，凝练深沉，哀婉凄凉，感情真挚，意境深远，兼有刚柔之美，极富艺术感染力，在晚唐五代词中别树一帜，对后世词坛影响深远。

李煜的代表词作很多，诸如《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寥寥数语，把凄婉哀怨的离愁描绘得形神具备。

又如《浪淘沙》：“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独自暮凭阑，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今昔对比，对景难排，情真意切，感人至深。

而最著名的当属《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更是抒发了对故国的怀念，直抒胸臆，含泪滴血，用情至深，极富艺术感染力。这也成了李后主的绝命词，“宋太宗闻之怒，故有赐牵机药之事。”

李后主才华横溢，心怀故土，以至于被宋太宗鸩杀，令人唏嘘不已。然而，一百多年后，大宋朝的子孙也将面临着同样的遭遇，而且更为屈辱凄惨，那就是宋徽宗赵佶。

宋徽宗赵佶（1082年-1135年），号宣和主人，宋朝第八位皇帝，宋神宗第十一子、宋哲宗之弟。先后被封为遂宁王、端王，哲宗于元符三年（1100年）病逝时无子，太后向氏于同月立赵佶为帝，次年改年号“建中靖国”。

宋徽宗即位之后追求奢侈生活，并且重用蔡京、童贯、杨戬等奸相，囿于党争，这些人伺机报复，排斥异己，卖官鬻爵，同时附和宋徽宗，到处搜刮收罗奇珍古玩，苛捐杂税多如牛毛，致使民不聊生，农民起义不断。而北方金国虎视眈眈，趁机南下，兵围汴京，最终靖康二年（1127年）三月，宋徽宗与儿子钦宗赵桓被金人掳去，囚禁在五国城（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受尽折磨，金天会十三年（1135年）死于五国城，时年54岁。

宋徽宗之亡国，并非积弱已久，纯属自己在作孽。宋朝在我国历史上经济繁荣，税赋丰盈，然而一百多年的家底，在宋徽宗手上却被败光，其大肆营建宫殿，搜罗奇花异石、珍禽异兽以滋享乐，最后国亡被掳，身死异乡，咎由自取。

据明朝《良斋杂说》记载：“李后主亡国最为可怜，宋徽宗其后身也”，并且还把南唐后主转世说的有根有据：“宋神宗一日幸秘书省，见江南国主像，人物俨雅，再三叹讶，适后宫有娠者，梦李后主来谒，而生端王”。端王就是后来的宋徽宗赵佶，虽然这是后人附会，自然难以为凭，然而我们对比南唐后主李煜和宋徽宗赵佶的才华和遭遇，颇有相似之处。

宋徽宗自幼爱好笔墨、丹青、骑马、射箭、蹴鞠，对奇花异石、飞禽走兽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在绘画书法诗词方面，更是表现出非凡的天赋，被称为诗、书、画三绝。

宋徽宗的艺术主张，强调形神并举，提倡诗、书、画、印结合。其书法别成一体，笔法犀利、铁画银钩，自称“瘦金书”，后人称“瘦金体”或“瘦筋体”；其绘画花鸟、山水、人物、楼阁，无所不画，是传统工笔画的创始人，尤其以花鸟画艺术成就最高。

宋徽宗的诗词，虽然相比李后主稍逊风骚，然而也有独到之处。其

诗《在北题壁》：“彻夜西风撼破扉，萧条孤馆一灯微。家山回首三千里，目断天南无雁飞。”描写被掳路上凄凉哀伤之情，令人感伤。而其词《宴山亭·北行见杏花》更是著名的托物寄情的佳作，尤其是下阕，“凭寄离恨重重，这双燕何曾，会人言语？天遥地远，万水千山，知他故宫何处？怎不思量，除梦里有时曾去。无据，和梦也新来不做。”颇为感人。

从上面陈后主、李后主和宋徽宗的人生遭遇来看，陈后主耽于酒色，荒废朝政，致使国亡，然而陈后主不以为意，依然沉湎其中，可谓无心无肺之人；李后主殚精竭智，才华横溢，奈何以卵击石，时不我与，无法挽救败局，只好以泪洗面，属于有心无力之人；宋徽宗沉湎享乐，重用奸人，致使国破身掳，生灵涂炭，当为罪有应得之人。

就其三人的艺术素养来看，陈后主偏重于音乐，李后主则擅长于诗词，宋徽宗则书画皆佳，并且造诣高超，功底深厚，对后世的影响都非常深远，都堪称大家。关于三人的命运，虽然原因不同，遭遇有差异，然而，作为亡国之君，其耻辱和凄惨，确实值得让人惋惜和同情，以至于明朝崇祯帝用剑挥斫其女哀叹：“汝何故生我家！”，正所谓“时也，运也，命也！”。

2020/2/26榆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