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故事(一)

车间

2015年10月25日

        如果不曾走入那血淋淋的现场,木子从没想过美食背后的一幕幕血腥。

图片发自简书App

        大学还没毕业,大四的最后阶段,木子很幸运地被推荐去电视台实习。电视台的工作,好像每个人都很忙碌,又好像不知道大家到底在忙什么。充满生机的某部门,仿佛加班与应酬是主业,木子稀里糊涂的每晚跟着领导陪着各种客户,厌倦,厌倦到恶心,木子选择逃离。在某个举报电话接过之后,在新闻素材被否定后,在得到某些领导训斥后,木子知道这个行业的各种规则不是她想的那样简单,也没有那么的光明正大,主持正义似乎还得考虑更多政治,更多的人际关系。与其这样,不如做个简单的活计。

        离开电视台,换来很多人的不解,仿佛很多人都觉得那里才是让人敬仰的行业。木子不服气地离开,在外人眼里真是太任性了,太不懂得珍惜这些机遇了。于是,没人再去关注木子,认为她就这样没出息下去了。

        木子却是心里十分欢喜,因为只要不在那些她讨厌的环境里,无论做什么,她的心里都是欢喜的。

        木子开始了扫荡似的工作寻觅,每次的信息来源仿佛都是失落后的曙光,专业的限制,导致那个曾经在报考大学时被专家们鼓吹的专业成了难以就业的结局。木子无数次鼓起勇气,见过那么多的领导,要么木子觉得单位不靠谱,要么就是公司嫌她没有经验。最终木子跑到家门口的那家周围人评价还不错的单位,见到一个胖胖的总经理,然后几个回合的谈判交流,木子就成了唯一没经总部招聘的人员。

        这是个官僚化的单位。木子最初是不懂这些的。直到来单位上班报到后,受到许多特殊机遇后,才明白的。怎么样特殊呢?或许就是从后勤领物品开始的。木子没有交任何费用,就分了一整套的床上用品。进车间的时候,是车间经理亲自来安排的。进到车间后,也没人去指使她去干什么,去做什么,去学什么。

        不过从进车间的那刻,木子觉得自己经历了一次对自己彻头彻尾的挑战。换上一身粉色的套装,戴上口罩,又戴上头套,每个人都是一样的装束,不能化妆,区分人靠的是背影还有那些各式身材。

        那些走路起来,身子歪歪扭扭,脚步利落,匆匆来去的肯定是老员工,他们怕浪费挣钱的每一秒钟,平常上班是舍不得从车间出来一分钟的,因为上厕所也会浪费他们的工作时间,按件支取工资的工作最重要的就是与时间赛跑,单位时间内完成的任务越多,获得的报酬越多,他们深谙这个道理,对于金钱的渴望,对于富裕生活的追求,是他们孜孜不倦工作的源源动力。

        木子后来听说了这里面很厉害的几个老人,每个月的收入能有小五千,多的时候能奔着六千去,在整个人均收入只有一千八九的社会,无疑,这些劳动人民,用双手创造了自己的财富,值得每个人羡艳。木子还听说,车间很多的年轻姑娘,都给自己挣了一份儿很不错的嫁妆,让自己嫁的体面,即使这份儿工作并不体面。

        车间的工作真的不体面,不但不体面,还很残忍,在木子看来,她的神经一次次被挑战,车间就是一个屠宰场!

        穿着白色胶皮鞋,趟过难闻的消毒液池,走过紫外线消毒室,才能到达车间。木子倒是觉得在车间,比在外面要好许多。因为外面都是在进行杀戮。前区就是将活的鸭子挂起来,进行放血,一只只鸭子,在一阵阵痛苦鸣叫后,老实地垂在了一个个铁钩架上。这个过程,车间经理一直要求木子去熟悉去看的,但木子真的受不了,眼前血流成河,各种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所以前区木子从不参与工作,所有的实习工作她从没想着正眼去看。

        每个区域都是一个小社会,那里进行着各种好笑却又让人心酸的故事。经常车间里的小领导占了女员工的便宜,经常有各式人来找各式的架。人员素质就放在那里,为了金钱,为了向上的攀爬,有些人忘了他的道德底线,忘了什么才叫真正的人。

        因为木子是大学生,又是在车间“小社会”让人找不清楚来头的,所以她在车间的实习就成了在那里被人要求不起来的,她只能自己用心去学,用心去看,用心去操作。她不想被任何人误解,就认真跑去每个地方学习。

        鸭子没了生命后,身体还是热乎乎的,接着就会被送进蜡池。很长的池子里,都是热乎乎的滚烫冒泡的蜡。鸭子到了这里,链锁自动下移,鸭子就进入了蜡池。再接着出来,工人的手就像脱衣服似的,鸭子瞬间就变得赤身裸体。脱下的蜡壳又被重新回收到蜡池,一个个鸭子在这里瞬间都变得光洁干净许多。

        一开始,木子觉得蜡池是最好玩的地方,虽然还是各种难闻的怪味道,但是工人们的动作如此娴熟,让木子不禁觉得这也是个艺术活,只不过量大的情况下,每个人都在紧张有序地忙不迭。木子以为工人这样麻溜,肯定是出来蜡池的鸭子格外凉爽,结果她试探性地碰了碰,很烫,怪不得很多的新手带着特质手套,只有那些娴熟的工人们,才会优雅地给鸭子脱去衣服。

        光溜溜的鸭子让人觉得瞬间清爽许多,鸭子们接着被送进“解剖间”清理完大部分内脏后,鸭子又重新上了链条,继续进入下个车间。一下子出来的内脏被工人们进行挨个翻检,鸭胗被送去一个车间,鸭肠被送去对外承包的南方人的车间。

        那些个南方人因为喜好吃鸭肠,鸭血,所以这个公司节省了许多人力,这些南方人处理得总是很漂亮,码在盒子里后看起来整齐干净。同样的,最会做羽绒服的也是他们,鸭毛被送去他们另外车间,进行各种加工,时而看到的出来身上一身白絮纷飞的那一定就是南方人。因为公司里有了那么多的南方人,整个公司显得热闹许多,叽里呱啦的各种口音交杂。工人们在这点上又是很好区分的,仿佛来这里打工的都是南方的“贫民”,他们总是舍不得吃喝,而经常光顾车间外小卖部,下班后聚在一起吃喝的一定就是北方人,仿佛所有的辛苦就是为了犒劳自己。年轻的看起来都是花样年华的小女孩们都是南方人,壮士得下巴长肉,腰上带圈的都是北方人,北方的姑娘们是很少的,因为银座等各式商场站柜台,于这些北方姑娘来说,明显的要体面许多。于是呢,在这个鸭厂里的工人,除了来工作做管理的大学生们,车间工人美女是很稀缺的资源,美女工人们也是被格外照顾,分到的一般都是干净的车间,比如再次上链条的鸭子们要被送去后区的“小毛”“去肺”的车间。

        “小毛”就是顾名思义的去除细小碎毛的车间,那里的妇女们总是低着头,用手里的镊子不停的拔残留下的毛。这里面所有人都会巴结的一个肥差就是检验员,这是车间里比较能干的一些人来做的,鸭子毛去的干不干净,全凭他们说话,能否验收通过的权力决定了辛苦一天的工人们的最后收成,所以这些个检验员无论是在何种场合,总是受到各种优待。他们仿佛已经成了工人这个群体里的特权人物。

        说到特权,或许在车间里除了工人阶级们出身的车间经理,剩下的就是大学生们出身的品管经理。大学生,在这个社会已经很普遍的情况下,木子毕业的那年,在那个公司依旧受到了很多的礼遇。因为工人们,车间里都清楚,这些大学生们招进来是做什么的,以后的去向无非就是车间管理和办公室后勤等让工人们眼馋的岗位。在那个小社会里,只要你是个班长,或者车间的主任,都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是值得庆祝的“升官”,阶级色彩很是浓厚。大学生们来车间不过是体验生活罢了,为的是磨磨他们刚出校园的锐气,让他们在车间工作中能放下自己的那份儿自以为是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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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受到了礼遇,受到了许多的客气,但木子也能感受到明显的排斥。因为工人们对这些大学生们真的是既爱又恨,在大学生们“成器”之前,势必要把在“成器”的大学生们身上受到的气,找这些刚进来尚未拥有任何权力的大学生们出一番气。他们出气的方式也是很隐忍,无非就是在木子们询问时,保持沉默;拉帮结派,不搭理木子他们。由于木子是车间少有的美女,而且是属于大学生这个群体的,仿佛受到的车间“礼遇”就格外明显些。

        喜欢她的“品管”大学生们,因为先来两年,所以这里面的事清楚得多,因为又是怜香惜玉,对木子格外照顾,有一个男孩子甚至是对木子各种保护,各种纵容,各种包容,以一种小心翼翼的方式来追求木子。各种在车间的不期而遇,各种在更衣室里的不小心相撞,各种在食堂路上的招呼。在那个处处都是监控,处处都是人的地方,那个大家都喊他“白哥”的人,对木子小心翼翼地靠近。

        开始木子总是拒绝的,总是觉得在这个环境里,她幻想着的美好爱情,仿佛是虚无缥缈的,这里没有那些美好际遇发生的环境。后来呢,竟然开始喜欢这种以苦作乐里的甜蜜,因为工作生活的乏味,仿佛这种模糊的感情更能让木子每天开心。

          让木子开心的还有“掏肺”车间的几个女孩子。这里面有一个和木子差不多高,也是很漂亮的女孩子,还有几个性格特别好的女孩子。她们是工人里面比较高傲的几个女孩子,一是因为女生本身资源稀缺,另一方面是因为像她们这样未婚的姑娘们就这几个,抱团在一起,就不怕被人欺负。理所当然的,木子也符合她们的定位,且她们都在一个宿舍,也就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她们因为都没上过大学,对木子多了几分尊重,在讨论一些话题的时候,不知不觉的,木子就成了她们的精神领袖。但是在讨论生活上一些人的关系,一些事情的时候,明显地木子就跟不上节奏,年少的她们早就被生活历练的精通各种交际,而木子却仿佛未经世事搬的单纯,对于她们嘴里的许多话题,好像听懂了,又好像很模糊。再也不是大学时候花前月下的日子了,钻进被窝后,各式的故事都是新奇的。这也是木子最喜欢的时光之一。

        上班的时候,“掏肺”的女孩子们上班晚些,因为新进的鸭子要经过前面几个程序才能到她们那里。那里又是轮班轮休的,自然人们也不必一直紧张神经,谈笑风生中也成了车间格外亮丽的风景。那是木子实习期间经常光顾的地方。过去小心打闹一会儿,仿佛偌大的车间也有了一个精神支柱,那里就是她那方自由空间。加上有“白哥”照料,木子在车间如鱼得水般自在。

        鸭子随链条最终进入分割包装车间,后区。这里应该说是最干净的车间了。鸭子们经过冷池的冷却,来到这里。车间经常播放着各式流行音乐,这里的小伙子们是最嗨的,拿着刀子站在链条前分割鸭子的动作会随着音乐节奏玩起各种花样,高兴时候会随着音乐,边唱边割。木子喜欢站在那里听他们唱,那种合唱很是快乐,他们的刀法也是让木子佩服不已。木子不禁被感染,也曾拿起刀子,站在他们中间,这里没有屠杀,有的只是肉肉,让木子也大胆许多。割下鸭掌,还有鸭腿,分成一块块儿的,各种衔接工作完美。这里面的两三个小伙是最爱与木子说笑,而“白哥”的兄弟品管也是最爱这个空间的,这里品管们也好像放下架子,也会在那里挥刀歌唱。

        各种包装的时候,你会发现劳动是件多么神奇的事情,木子总是各种惊叹。过秤的时候,工人们总是能分毫不差,装袋时袋子总是在手指轻轻一捻下自动打开,一个个鸭掌排列起来总是如机器般一样的节奏,速度之快让木子目不暇接。木子偶尔也锻炼,随着工人们日复一日。慢慢地,木子觉得劳动,体力劳动果然是美好的事情,脑子里什么都可以不想,集中精力在那里,让手来做主时间的安排,时间就那样匆匆过去了。

        实习的日子眨眼就要结束,木子被告知去学校办理各种毕业手续,毕业工作安排也迫在眉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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