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卓从小是个好孩子，在学校是个好学生，在单位是个好同志。

小卓有时觉得自己之所以被别人说“好”，关键是自己没种，更何况小卓感觉这个“好”字是贬义词，是听话、没出息的代名词。

面对不公的事情，小卓很想大吼一声，然后大声说出自己的想法。可是每次发生时，小卓还是灰头土脸的败在自己没种的气势下，然后给自己找一个“顾全大局”的理由。

小卓很气愤，总感觉自己就是那孔乙己！

（二）

小卓三十岁，一米七五的个头，白净的脸上戴着眼镜，一笑还有一酒窝，时常一身休闲衣服衬得小卓精干利落。可是有着接近男神气质的小卓内心深处却有屌丝的味道。

小卓是个老师，对！你没有听错，他是个老师。感觉窝囊吗？小卓也认为自己挺窝囊的，青梅竹马的老婆也指着自己说:“你看你自从当了老师，那窝囊样！”

小卓这样对自己说:“干好工作，对得起自己工资，对得起领导给我派的任务就好了！”

所以有时小卓虽然内心屌丝气质狂窜，真他妈想摔了备课本，再不听那个矮胖的教导主任指着鼻子的嘟囔，到外面闯一翻事业去。可是当校长拿着查岗本来办公室时，小卓脸上还是浮起谦虚恭维的笑容去问好。

但有一点要肯定，小卓的教学成绩还是很出色的，从小卓得的获奖证书就能看出来，只不过可惜的是小卓从来没有得过优秀！

（三）

小卓虽然自我嘲笑自己是孔乙己，内心羡慕屌丝的潇洒，但是小卓从小所受的良好教育告诉小卓，要有荣誉感，干工作要出成绩；可是还是告诉小卓:不能看重名利！现在的处境虽然让小卓已经放弃了利的想法，可是对于名，小卓还是很期望的，谁都想自己的成绩和能力得到大家的公认，何况小卓本来就兢兢业业成绩突出，在小卓心里每个学期的“优秀”就是最能肯定成绩的。

小卓是个听话的好孩子。所以到单位五年了，小卓是规规矩矩从不越雷池一步，在领导面前，小卓是恭敬的不能恭敬，就是见了领导他妈也差点鞠躬问候了。不过，小卓从不拍领导马屁！

去年九月开学了，领导把小卓叫到办公室。领导今年四十七岁，脸色发黄，戴着厚厚的镜片，头顶头发稀少，额前几缕发黄的头发从左往右斜着抹着，坐在学校里配发的椅子上，胖的半个肚子叠起来，用手敲着桌面，皱着眉头。

“小卓，你工作能力强，能替领导分忧。”领导显得很诚恳地说。

“是，是！哦！不，不，过奖了。”小卓点头又摇头，心里顿觉情况不妙。

“你也知道，班主任一直是学校挑大梁的教师，一定要挑能力强，有责任心，教学成绩好的老师担任。”

“是”

“咱们学校现在年轻教师里面，就你我能看上，各方面都很优秀。”

“哦。”

“现在啊，初一112班孙主任身体不好，要休息。小卓，你知道吧？”

“嗯。”小卓已经三心二意了。

“所以这个重任，你就接了。我知道你一定能干好，再说这也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现在学校一直培养中坚力量，你来学校也五年了，也没有一个优秀，所以这也是机会啊！学校会记住你付出的汗水的。”领导语重心长地说。

小卓一听优秀两个字，眼睛有些精神了。

“这是我们做教师应该做的！我一定好好干，把班级管理好，把成绩带出来！”

“好同志啊！”领导没有忘记表扬一句。

（四）

小卓坐在办公桌前，有些激动，似乎优秀那个戳子已经盖在自己的考察表上了。

小卓是个听话的好同志，同时也是一个负责有能力的好老师。

班主任这个活，用小卓听到过的一句话就是:全能选手的行当。既当爹又当妈，大事小事都得操心，从早晨上早读到晚上自习，都得盯着，直到查完宿舍等那些学生睡了，自己才能躺下睡。

小卓自从当了班主任，是家也回的迟了，饭也吃的少了，自己儿子也不管了。老婆天天指着小卓，“啥脑子，不要你儿子啦！当啥班主任。”小卓从来不敢吭声，因为老婆单位福利比自己单位福利好，工资比自己高。

小卓也是从心里真爱那五十个学生。小卓的数学课讲的风趣透彻，加上小卓爱开玩笑，每节课笑声不断，学生的成绩也是稳居七个班首。学生把小卓当哥哥一样，什么事情都告诉小卓，包括自己家那些私事。

年终考试的时候，小卓所带班级各科成绩均在前三名。

放假前的总结会，小卓去的了迟了几分钟，想到优秀最有可能会是自己，有些激动了。小卓进会议室的时候，教导主任和校长站在满是雪的台阶上低声说着话，小卓分明感到他们偷偷瞟了自己一眼。

小卓又开始激动了！外面也没有那样冷了。

会议室里面，大家都虚地大声扯着闲话，说这自己家置办年货什么情况，其实每个人都紧张，都知道要宣布优秀的名单。

终于等到要宣布优秀名单了，小卓紧紧盯着校长肥而不腻的嘴唇，就连上面细细的纹路都如音符般优美了。

“本学期优秀教师是孙明、张悦琴。”校长大声宣布，然后俯视会场，气势逼人。

小卓想到了红烧肉，想到了小时吃的烤知了，被掐断了翅膀的它们在火焰里面使劲扑腾，“吱吱吱吱”叫着，一直没有了声音，最后被烤成发黑的一团。小卓想扑腾起来，站起来把那句憋在心里公道话，当着全体同事的面问出来。小卓左扭扭右扭扭，一瞧校长闷着的脸，两肩沉下去，头就低到桌上，那股扑腾劲立马变成变成口水差点淹死自己。

“自己也不能太过分了，还是要给领导留面子的，不能破坏团结。”小卓这样安慰自己。

（五）

教导主任查岗的时候，小卓看着那张长着络腮胡子的胖脸，真想上去把那胡子给刮干净，然后看看那表情是不是在藐视自己。

前面说过小卓从小是个好孩子，工作后是个好同志。

小卓再次看清了能力和关系在一起比较后的分量有多重，可是还是很尽责的干着工作，甚至心里憋着一股劲，要把工作干的比去年还好，用成绩狠狠扇阴暗面一巴掌。

校长还是没事似的给小卓布置学校的工作。小卓站在校长办公桌前，看着桌上鱼缸里游动的那几条鱼，碧绿的水草柔软的在摇动。想着红烧鱼的味道不知道怎么样，看着校长一张一合的嘴，小卓想这张嘴里出来的话应该是公平的公正的！

升级考试前的复习如火如荼的进行着，小卓带的班级和张明带的班级被选定和其他学校的平行班级进行统考。小卓也卯足了劲带着一群学的红了眼的学生们，每天在拼着。小卓很明白自己这样拼是为了什么？和优秀完全没有关系。

等成绩出来的时候，小卓所带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张明有些惨不忍睹。

（七）

第二学期结束了，考核也如期而至。

小卓早早坐到了会议室的最后一排，低着头看着自己班的成绩，对其他同事讲着自己学生曾经的一件件趣事。至于优秀，天知道会给了谁。

教导主任一番鼓舞人心的讲话终于结束，校长开始宣布优秀人名。

“苏卓、杨轩逸”。

小卓一听不敢相信这个学期自己竟然是优秀。

散了会后，同事对小卓表示祝贺。小卓看着校长肥胖的身影，感觉他扔在地上的影子肥了也有好处，可以遮凉。

教导主任打电话把小卓叫到办公室。

四十岁的教导主任，今天终于把胡子刮干净了，头上自来卷的短发湿漉漉贴着头皮，头顶的风扇呼呼扇着，屋里还是热的人浑身出汗，教导主任肥胖的脸上全是汗，粗短的手指握着潮湿的手机，坐在屋子中间的凳子上，风扇的风刮的办公桌上的书页哗哗响。

“小卓，这个优秀是你应该得到，学校也是这个意思。”

“嗯！知道！”

“你知道一个优秀，咱们会奖励多少钱吧！”

“不知道。”小卓确实不知道。

“你可以下去问问。咱们学校优秀的老师不少，但优秀名额有限，学校呢商量了一下，这个优秀名额给你，但是奖励就不给你了。”教导主任狠狠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眼圈，把脸全都遮住了。

小卓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要没有意见，就这样决定了。大家都不容易，你也应该识大体。这个奖励的钱学校会适当补给其他教师的。假期快乐！”

小卓自我安慰那套法子像孔乙己，但却没有孔乙己数花生豆时的精明。

回家后，老婆又指着小卓，“傻啊你，给个名，钱就没有了？你图个啥，拿优秀当饭吃啊？去、去，去，一边去，做饭去！”老婆说完躺沙发看电视了。

把儿子赶到书房写作业。小卓打开水龙头，水哗哗流在洗菜盆里，西红柿黄瓜漂在水里，颜色鲜亮，手浸在盆里搅动着，舒服啊！

小卓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