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卡洛夫代表为中方代表团举行了丰盛的欢迎午宴。
头盘的开胃品中竟然出现了珍贵的黑鱼子酱。黑鱼子酱被苏联人称为黑金，以此待客，体现了对中方来访的高规格礼遇和对双方会谈的高度重视。主菜配食中居然上了西伯利亚饺子，与中国饺子不同，西伯利亚饺子小巧玲珑，捏得首尾相连，一个个团成葵花模样。偏爱饺子的中国人十分欣喜，在场的人都是第一次知道苏联还有饺子！但是尝过一个之后，没人再去吃第二个，因为这种饺子里边包得不是肉馅，而是红色黄色粉色的果酱，外面浇着奶油，又甜又腻，大家实在吃不来。
马卡洛夫代表和白云霄代表率先互致祝酒词，每道餐上来，双方校官们都轮流致辞，翻译们跟着站起来坐下地传述。午宴吃的很正式，也很辛苦。
上甜点的时候，马卡洛夫邀请白代表到隔壁小会见室休息一下，他点名让马格列瓦斯休斯跟随。石副代表望向坐在边上的成文，成文会意地起身跟上了白代表。
两名主翻云中龙上尉和沙顿斯基上尉不约而同抓紧时间吃饭，会谈期间翻译基本无法进食。
小休息室里，四只沙发围成一圈儿，中间一张小茶几，服务员上了茶水和甜点。
马卡洛夫上来就对白代表半真半假地说："成文很漂亮，天天跟着你，你的夫人不嫉妒吗？”
白代表立即沉下脸，严肃地说："成文是我们的同志！”
成文也严肃地沉默着。小马把白代表的话翻译了过去。
"我开玩笑，我开玩笑啦！"马卡洛夫很识趣。
马卡洛夫要求小范围“休息"是有目的的。他很坦率地说：“最近我们国内又掀起了一股批判斯大林的歪风，这是赫鲁晓夫时期埋下的祸根，那个在联合国大会上扔皮鞋的人把苏共20大变成了对斯大林的审判会，他既是原告，又是法官，而去世的斯大林却没有或者说被剥夺了辩护权，这不公平。”
“对你们当时全盘否定斯大林，我们中国也是持保留意见的。"白代表说。
“你们对毛泽东的是非功过怎么评价呢？"
“毛主席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理论家、军事家，他的领袖地位不可动摇，尽管他在晚年犯了一些错误，但是他仍然受到中国人民的崇敬和爱戴，他的功绩是第一位的，错误是第二位的，是我们中华民族的英雄。”白代表说。
马卡洛夫伸出一个大拇指：“很客观！我们对斯大林不公正，斯大林好的方面都被掩盖了，忘却了。攻击死者实际上是赫鲁晓夫当时为自己做过的不体面的事进行开脱，有玩弄权术的性质。当年全盘否定斯大林给世界共产主义运动带来了迷茫，现在呢，看着吧，苏联的思想要混乱了！”马卡洛夫指指自己的脑袋，忧心忡忡的说。
“对历史人物的功过评价不能简单化，绝对化，不能政治实用主义，应当忠于历史，实事求是。"白代表说。
两位代表都沉默了。
“他的家乡在立陶宛，他们那里现在最乱，那个’萨尤季斯’很活跃，带头搞乱人们的思想。"马代表对小马家乡的事很气恼也很无奈。
"萨尤季斯是什么？"白团长问。
"一个争取改革运动组织，表面上要改革，实际上闹独立，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十月革命把苏维埃各国联盟在一起，可是现在却有人要独立出去，而国家却在放任，我们这些老战士看不惯呀！"
“闹独立闹分裂，我们是坚决不允许的。"白代表说。过了一会儿，他又安慰马卡洛夫道：“只要部队别乱就好！"
"哦，白云霄，白云霄！"马卡洛夫激动地握了握白代表的手，眼里闪烁着他乡遇知音的亮光。
"唉，不谈这些沉重的事儿了。”
马卡洛夫把目光转向了成文：“你翻译的非常好，两个不懂语言的人能够无障碍交流，并且感觉不到翻译的存在，这是翻译最高水平的体现！”
白代表听闻此言很高兴，礼节性回夸道：“小马也不错！"
“他还需要进步。”马代表像看自己儿子一样看了小马一眼。看的出，他很信任小马，特别是与外国友人交流思想诉说苦闷的时候，要带可靠的人。
“成文有男朋友吗？”马卡洛夫问白代表，好像两个大人在谈论孩子，而孩子还在面前。小沙翻译给白代表。
“这得问她本人。"白代表笑看成文。
成文摇头。
“来我们苏联找一个男朋友结婚吧，成了，我送你们一辆伏尔加！"马卡洛夫棕色的眼睛笑眯眯的，半真半假。白代表依然笑看成文。
"条件是很优厚，但是我们国家著名诗人陶渊明有一句诗，叫做’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我就是那羁鸟和池鱼。"成文笑着回答，又用俄语讲解了一番。
马卡洛夫哈哈大笑：“好一个厉害的小姑娘！你不应该让我把伏尔加省下的，哈哈哈……"
两位代表从休息室出来，主翻们又上了岗，队伍准备转场到青少年文化宫去参观。
成文走到餐桌旁，刚拿起自己的杯子，准备喝口水。小胡子阿尔波夫走过来拉着她的胳膊小声问："在你们部队里，大家平时怎么称呼他？”他用下巴指了指前面的白代表。成文差点就脱口而出"白团长"，忽然意识到阿尔波夫那两撇小胡子有些不怀好意，她冲他一笑，淡淡地说：“老白，很亲切的。你们平时怎么称呼马卡洛夫代表呢？”阿尔波夫大概没想到成文会反问，他自嘲地笑了一下，转移话题说："你来帮我们翻译一下吧，我听不懂他说的话。”成文看见他身边跟着红头涨脸的米参谋。
"阿尔波夫同志，边防副代表戈林认为，成文中尉刚刚工作完，累了，她需要休息，你是会中文的，你们可以自己交流。"一旁坐着与人说话的戈林少校忽然转过身来说，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买这位上级领导的账。奇怪，阿尔波夫并没有生气，拉着米参谋走了。
成文心里默默地为自己的警惕性庆幸，边防部队的建制是保密的，尽管双方都心知肚明，但是不能让对方从她嘴里得到证实。
青少年宫为中国代表团的到来做了充分的准备，孩子们准备了一台小型节目，吹拉弹唱又跳舞，十分活泼可爱，有个小姑娘还唱了一首姥姥教的中文歌《北京的金山上》……
“人家在一个6000人的边境小镇里都建这么一个高水平的青少年文化宫，别说比我们3万人的边城，就是比30万人的北伦也不差，苏联真的是很重视教育的，值得我们学习。"石副代表不止一次地感慨。
演出结束时，主翻沙顿斯基被马卡洛夫代表推荐上了台，小沙跟乐队商量了一下，便把军装上衣一脱，潇洒地甩在乐队的空椅子上，穿着白衬衫坐在架子鼓后面，鼓槌在高高举起的手里令人眼花缭乱地转了几圈，落在一排鼓上。
随着鼓点的击荡，乐队和起，一曲强劲的正风靡世界的迪斯科响彻大厅，气氛立即被点燃了。
幕后的小演员们听到这节奏感强烈的音乐，都情不自禁地唱着，蹦跳到台上来。
"单程车票，one way ticke！"台下的成文也兴奋地站起身，挥舞着双臂，唱了起来。再看小马、云中龙、阿尔波夫、米参谋、粟干事等人都合着拍子边唱边扭，连沉稳的代表马卡洛夫和白云霄都坐不住了，站起来有节奏地鼓掌，为小沙和乐队喝彩。
戈林忽然附在成文耳边问："你最喜欢苏联哪首歌？"成文不假思索的说："友谊从微笑开始。"这是苏联当年最流行的一首歌，电台天天放，欢快明朗，几乎苏联的年轻人都会唱。“噢，微笑外交，我们的领袖提出的。”戈林说。而成文并没有想到那么多。
音乐停止后，就听到主持人邀请中国代表团的成文翻译和其他会唱这首歌的同志们上台。
得到白代表的允许后，成文和江上舟在苏方除了马卡洛夫代表以外所有代表团成员的簇拥下上了台。
在小沙架子鼓的指挥下，军官们在聚光灯下手拉手唱起了苏联歌曲《友谊从微笑开始》，小演员们在他们周围自发而欢快地舞蹈，阿尔波夫和小马也跟着蹦哒。
微笑是春风化雨
微笑是夏花烂漫
微笑是秋高气爽
微笑是冬日暖阳
微笑净化对视的目光
微笑搭建心与心的桥梁
微笑是人类最美好的语言
人间友谊从微笑开始
世界和平缘起微笑构建……
回国开完总结会，米参谋带着感受和报告在返回草原军区前，与白团长开了句玩笑："成文同志一出面，白代表掌控不了会谈局面了！"
“嗯？怎么会！我觉得小成很好，处事很有分寸，办事稳当牢靠。"白代表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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