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茶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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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门关上的那一刻,家里终于变得安静了。

魏浩坐在阳台的护栏上,漫不经心的叼着一根烟,眼角余光瞥到他妈随着一辆小轿车而去。他懒懒地看着天上的云,难得一见的蓝天白云,甩掉雾霾的城市一片清朗,在阳光下搔首弄姿。秋天的风穿身而过,竟然有些凉了。

他们早就该离了。魏浩在心里这样想着,眼光却追随着轿车刚刚离去的轨迹,却早已不见其踪影。

“他们”是魏浩的爸妈。一对白手起家的患难夫妻,携手趟过了人生的苦,去没能熬住苦尽甘来的甜。成功的芳香为魏浩他爸招蜂引蝶,刚开始他妈还会奋力地扑棱几只,渐渐地也就懒得管了,因为她也发掘了新的乐趣,这个乐趣让她心潮荡漾,让她容光焕发。从那以后,家里经常就只看得到魏浩,偶尔爸妈同在的时候,也是争吵不断。他们互相指责口出恶言,数落对方的污秽不堪,这时魏浩就会在心里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屋里的三个人都干净不到哪去。

汗,止不住的汗,流进眼角嘴角,涩得流泪,咸得发苦。

跑完四公里,再走四公里,就完整的绕了月湖一圈。跑,把不快的情绪发泄出去,走,让狂乱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魏浩不喜欢室内运动,即使爸妈曾给过他那么多健身房的贵宾卡,但他一次都没用过。封闭的空间不利于情绪的挥发,只有洒满月光的湖,清风缠绕的林,才能埋藏他的不快。

不快,总是这样,骤然升腾的不快。

一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在别人眼里活得那么风光自在,过着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这样的人还能不快乐?但魏浩见过更快乐的事。

那快乐是一个女子亲手织在围巾里的温暖,那快乐是一个男子雨伞下的庇护,那快乐是一对男女十指紧扣走向未来的安全感。这些都是魏浩曾亲眼见过的快乐。

魏浩时常会想,到底是人变了,还是时间变了,又或者什么都没变,而是他曾竟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翠绿的茶杯带着缠绕的裂痕,杯中赭红色的茶汤冒着袅袅热气,显得格外好看。这套茶具是他爸的朋友送的,据说价值不菲,但他几乎没见过他爸坐在这里喝过茶。反倒是魏浩,经常会一人一壶茶,慢慢的尝,慢慢的赏。

第一口茶有点苦,但几口过后,舌尖会慢慢萦绕着余甘,这后知后觉的味道,是魏浩最喜欢的。

再烈的酒,也抵不过这微淡的甜。

疯狂,数不尽的疯狂。音乐、灯光、笑容都是疯狂的。

孤独,无止境的孤独。黑暗、空气、呼吸都是孤独的。

像魏浩这样的人很容易找到喜欢的人,也很难找到喜欢的人。喜欢他的容易,他喜欢的不易。魏浩身边从来不缺女孩,这点和他爸还真像。

身边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对于离别,魏浩已经无动于衷麻木不仁了,偶尔播出的一个号码,却弄得对方一头雾水,“我们不是早分了吗?”安静,尴尬的安静,“哦,不好意思,打扰了。”

他曾邀请过一些女孩子喝茶,却没有一个待得住五分钟,她们更喜欢疯狂的事情,比如烈酒,比如购物。

天气越来越凉,冬天也到了。

魏浩出生在冬天,这让他对冬天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感情。

小时候家里没有暖气,心里却是暖的,现在屋外再冷,屋内也能春暖花开,只是那些花朵究竟都开到哪去了呢?

生日那天,他妈给他发了个红包,很吉利的数字。他不咸不淡的回了句谢谢。原本想问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但突然发现她朋友圈显示的地址是墨尔本。

随之他爸打电话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说是给他庆祝生日,顺便介绍个新朋友给他认识,魏浩知道他爸的心思,随便找个理由拒绝了这次邀请。

魏浩在心里嗤笑,这又是何必呢?何必记得他的生日,何必期待他们记得。记得又怎样,忘记又怎样,还不只是,一家人,三种生活。

手机不断的收到信息,各种百货商场的生日折扣短信,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生日祝福,这热闹是别人的,魏浩连看都懒得看。

从茶柜里拿出一包茶,烧了壶水,茶叶在杯中晕开,清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人走茶凉,不过再泡一壶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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