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宝玉论药谈中医

人民文学出版社版《红楼梦》第五十一回,“薛小妹新编怀古诗,胡庸医乱用虎狼药”,中是这样写的:

晴雯因方才一冷,如今又一暖,不觉打了两个喷嚏。宝玉叹道:“如何?到底伤了风了。”麝月笑道:“他早起就嚷不受用,一日也没吃饭。他这会还不保养些,还要捉弄人。明儿病了,叫他自作自受。”宝玉问:“头上可热?”晴雯嗽了两声,说道:“不相干,那里这么娇嫩起来了。”
……
至次日起来,晴雯果觉鼻塞声重,懒怠动弹。宝玉道:“快不要声张!太太知道,又叫你搬了家去养息。家去虽好,到底冷些,不如在这里。你就在里间屋里躺着,我叫人请了大夫,悄悄的从后门来瞧瞧就是了。”
…..
那大夫方诊了一回脉,起身到外间,向嬷嬷们说道:“小姐的震是内感外滞,近日时气不好,竟算是个小伤寒。幸亏是小姐素日饮食有限,风寒也不大,不过是血气原弱,偶然沾带了些,吃两剂药疏散疏散就好了。”
……
宝玉看时,上面有紫苏,桔梗,防风,荆芥等药,后面又有枳实,麻黄。宝玉道:“该死,该死,他拿着女孩儿们也像我们一样的治,如何使得!凭他有什么内滞,这枳实,麻黄如何禁得。谁请了来的?快打发他去罢,再请一个熟的来。”
……
一时茗烟果请了王太医来,诊了脉后,说的病症与前相仿,只是方子上果没有枳实,麻黄等药,倒有当归,陈皮,白芍等,药之分量教先也减了些。宝玉喜道:“这才是女孩儿们的药,虽然疏散,也不可太过。旧年我病了,却是伤寒内里饮食停滞,他瞧着了,还说我禁不起麻黄,石膏,枳实等狼虎药。”

我是截取了跟晴雯病情有关的片段,我们可以看到,晴雯因为着凉,得了一个小感冒,请了一个医生却开错了药方(至少这个语境下如此),最后找了一位太医过来诊断方才了事。

而实际上晴雯并没有吃过药就好了,王太医又来过几次,换了几次药方,甚至还自行试了西药,最后是静养了几天,伤寒才好了。

这相当于什么呢?你不小心得了个感冒,家门口找了一个医生,给你看了,你觉得不行,就去挂了301医院的专家号,专家给你开了几天药,你在床上躺了几天,感冒终于好了。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因为专家给你开的药起了作用呢?还是你自己的身体自愈了呢?家门口的医生真的有问题吗?
事实上,科学研究表明,普通感冒注意!是普通感冒,靠吃药是不能够加速治愈的,只能缓解一些症状,也就是常说的“吃了药一周就能好,不吃药七天才能好。”作者个人除了感冒发烧超过38。5度,都不会去吃药看医生,这只是个人经历,不鼓励读者尝试啊。
但是更重要的问题是,在红楼梦这一段的描述里面,宝玉哥哥说的很有道理的有木有?王太医也是杏坛权威有木有?他们用的都是未经西化的,正儿八经的传统中医对不对?那么一个普通感冒都看不好的中医是不是需要好好琢磨琢磨呢?
从贾府的地位来看,虽然是随意请的一个医生,但是肯定不可能是个摆摊卖大力丸的江湖术士,最起码是当时的医生的平均水准吧。而宝玉却凭借他个人的经历,对该医生的专业素养提出了质疑,并且说的有理有据,貌似很有道理的样子,然而最终却证明,并没有什么用,这就是问题所在。
中国古代的知识分子,有很多都精通岐黄之道,像大佬李时珍虽然是热爱医学,却也是屡试不第以后才专心研于悬壶济世的。为了解释各种药物与病情,中医创造出了基于阴阳五行的理论用药讲究君臣佐使,也就是说,看病用药都能上升到哲学的角度。(病人是来求生的,不是来琢磨人生的好嘛)而这个理论问题在于,没有绝对的标准,全凭医生的主观判断,也就是经验。没有了标准就没有了对错之分,于是谁都可以来解释,当然是谁的话语权大谁说了算。为什么宝玉说药开的不对,因为他觉得用药用错了度;为什么你妈不让你吃你心爱的食物,因为她认为那是发物;为什么不熟识的老阿姨看见我长痘,让我少吃辣椒,因为她觉得我上火。但是什么是度,什么是发物,什么是火气,他们全都说不清!因为,谁都可以通过这个似是而非的理论去解释,谁都说不清,所有的依据都只是经验,这也是为什么中医世家这个名头听起来就让人信服。
当然我不否认中医确实有其价值,但是这个价值更多的是在于中药。而且,必须要认识到,中医对于提高整个社会的医疗水准起的作用很有限。不然为什么每逢乱世,像黄巾军,白莲教之类的组织,总是喜欢广开道场,用一把草木灰,符纸灰就能收获无数神迹与拥护,毕竟有那么多人康复了。我们必须要知道,先后关系不等于因果关系,有很多人靠那神灰好了,但是有更多的人没好。中医其实也是一个道理。
换个角度来讲,代表中医最高水准的御医们的表现其实也不太乐观,稍稍有点常识就知道,有那么多的皇帝英年早逝,有那么多皇帝没有子嗣,有那么多的皇子早夭,如果中医真的如我们想象的那么神奇,又如何解释这个问题呢?但是还有那么多人相信所谓的宫廷秘方,房中秘术,hhh.

在一个现代化的世界,这样的抱残守缺实在是不应该。当然有的人会讲,科学也是一种宗教,不可迷信科学,但是我们现在所出的这个世界里,有多少是现代科学创造出来的?单单一个天花疫苗的出现就挽救了多少生命,更不用提一箱盘尼西林就值得抗日神剧排一场大戏了。再给中医多少年它也发展不出抗生素!如果中医通过双盲实验,通过大量的临床数据,注明了它的药用效果与副作用,没毛病,我会举双手欢迎,可是在此之前,我可不愿意拿自己的身体,去赌他的概率。
而对于最近已经成为铭感辞的马兜铃酸,我其实没有太大兴趣,如果我们期待中药有什么神奇的物质,那么就必定有可能含有致命物。
还记得很久以前看的小说,里面说,小镇的名医的爱妻死了,他用一根千年沉香为爱妻做棺材,这时有人上门求医,医生暂时无法脱身,听完报信人的描述后,随手抓了一把刚锯下的木屑,让来人带回去熬成水,然后果真就治好了病。但是对于中医的想象,大抵也就是这个套路了吧。

然而这只能是想象,就像我喜欢张大春的《城邦暴力团》我喜欢徐浩峰的武侠,情节是骨架,他们对武侠的想象就是皮肉,使整个故事变得有意思,如果缺乏了他们也就索然无味了。可是想象归想象,期待归期待,改吃药还是要吃经过无数次检验的西药。
简而言之,中医分为两种,一种有效的,但是你不知道原因与副作用的,另一种是无效的,你依然不清楚副作用的。而依托于中医理论的各种保健产品就更是呵呵呵了。
    传统不可迷信,中药不可瞎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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