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卡夫卡》:真实的世界其实也挺好

一天与另一天之间的区别几乎只表现在天气上,假如天气相差无几,对日期的感觉势必很快消失,昨天与今天、今天与明天将无从分辨,时间将如失锚的船舶彷徨在无边无际的大海。

初看书名,以为讲的是那个写了《变形记》的作家卡夫卡,脑海中还自动浮现出海边有一个少年的画面,感觉上挺美的。可是真正翻开书,才明白和那个作家没有一点关系。

《海边的卡夫卡》是书中人物佐伯创作的一首音乐,而十五岁的主人公田村碰巧为自己取了假名就叫卡夫卡,这个微妙的巧合自然而然为他们后来产生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做了很好的铺垫,就好像是冥冥中的注定,命运之神一路指引着他去甲村图书馆和她相遇。

刚看此书,实在是让人莫名其妙,不能理解到底在讲些什么。总觉脑子跟不上作者的跳跃性思维,书里有两位主人公,奇数章讲的是离家出走的十五岁少年田村卡夫卡,偶数章写不能识字计数的六十多岁孤寡老人中田,他们不管在年龄生活或是其他任何方面都没有丝毫共通之处。

一会看卡夫卡的离家之旅到图书馆艳遇,一会看中田的童年失忆和现时寻猫,头脑在两个故事间不断切换,看得人心中满是着急,不知道这两条平行线究竟要到何时才能产生交集。

随着两边故事各自缓缓展开,在中田神智失控下杀死杀猫手琼尼·沃克后,两条线终于开始慢慢靠拢了。死去的琼尼·沃克竟然就是卡夫卡的父亲田村浩二,更离奇的是在犯案现场的中田身上没有任何血污,而远在神社失去知觉后醒来的卡夫卡衣服上却沾满了鲜血。

至此,往后每一章节末尾几乎都带有悬念,吸引着人一步步往下读去,用引人入胜来形容毫不过分。当卡夫卡说出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原因——他父亲在他身上下了“弑父玷母辱姐”的诅咒,整个故事剧情才开始渐渐明朗化。他拼命想逃离这种宿命,可按照现实情况来看似乎还是躲避不掉。

在图书馆卡夫卡见到了馆长——五十岁气质高雅的独身美妇佐伯,他怀疑她便是在自己四岁时抛夫弃子带着养姐失踪的母亲。对卡夫卡的这个假设,佐伯不置可否。这也成为了这本书留下的一个悬念,直到故事结束我们也不能百分百肯定究竟是或不是。不过到了后来,答案已不再重要。反正在年龄上佐伯的确可做卡夫卡的母亲了,而玷母的诅咒也开始逐步成真。

卡夫卡在深夜见到了“幽灵”——十五岁的佐伯,她身材小巧玲珑,姿态优雅,完美得不可思议,一下子就吸引了他的眼球。后来连卡夫卡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思恋的对象是十五岁的少女佐伯还是年逾五十的中年佐伯,不过不管怎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恋爱了,更准确来说是害了单相思。于是那个诅咒还是实现了,在似梦非梦间他们有了关系。

故事到这迎来了另外的高潮,人物们即将各自拥有属于自己的归宿。

先是警察根据种种线索来到了甲村图书馆搜寻与田村浩二被杀案有重大嫌疑的卡夫卡,于是卡夫卡在佐伯助手大岛的掩护下躲到了山中小屋。而另一边在大卡车司机星野的帮助下找到入口石并将其打开的中田二人正在市区漫无目的地开车寻找什么。看到这里时我一直以为中田找的应该是卡夫卡,毕竟他们共同拥有了一场死亡,总该见面说清楚吧。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中田要找的人是佐伯,佐伯也一直在等他。他们都只有一半的影子,中田的出现于佐伯而言算是一种成全。

佐伯年轻时为了守住和心爱男孩的一隅之地打开了入口石,致使男孩遭遇了不幸,导致许多东西扭曲变形,或许卡夫卡离奇经历的罪魁祸首也该算在它头上。此后佐伯彻底封闭了自己,她的人生在二十岁恋人逝去时其实就算终止了。而中田的出现恰恰是为了拨乱反正,让一切恢复正常。

和佐伯谈话结束分别后,他们两人的生命都走到了尽头,去的平静而安详。倒是中田给星野留下了一道不小的难题,要等待合适的时机关上入口石,还好最后星野不负所望圆满完成了任务。

中田是个不可思议的人,他单纯简单到令人无法想象,没有理想没有烦恼没有性欲。当然他会成为这样的人是因为年幼时受二战和老师的双重迫害所致,于他既是不幸也是幸运。我不敢随意评价中田无欲无求的一生到底有没有意义,就像花开无人问津的角落谁也无法评说好坏。

遑论其他,至少中田不曾扰乱别人的生活,倒有不少人因他受益,这一点就足以被人称赞。星野原本只是个按部就班的司机,甚至可以说有点浑,可是和中田在一起的十天他却仿若脱胎换骨一般。经历了若干稀奇古怪的事,原本一生都不可能遇见一件,之后潜移默化了中田观察世界的态度。

用星野自己的话说就是,“以前看起来无足为奇的东西成了另一种样子,以前觉得索然无味的音乐——怎么说呢——开始沁人心脾。”相信星野回归到正常生活后,他的人生肯定会大不一样,就算那变化不是肉眼所能见到的。

我们偶然遇到了一个人,或许和他只是一起经历了一件小事,之后分手回到往日的生活。表面看似依旧重复与从前别无二致的日子,可内心就有什么已经在悄然变化了。而这些说不清道不明,不足为外人道也,只能夜深人静时一个人细细回味。

在山里进入森林深处的卡夫卡,遇见了两个演习中主动逃离的士兵,随他们去了一处与世隔绝之地。在那时间没有意义,昨天今天明天无甚区别,就连记忆也失去了存在感。这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地方想来倒是令人神往,只是若真的在那,好像活着本身也就没有意义了。

身处正常世界的我们也时有迷失,偶尔对时间也会失了分寸,可记忆这东西终究让活着有了盼头。尽管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一想到那些温暖的过往,想起某个人,整个人便又充满了力量。如果有一天什么都不复存在,要么就是行尸走肉地活着,要么就是连活着本身也需要莫大的勇气了。

卡夫卡一个人在山中生活时,曾有过这样的感慨:“一天与另一天之间的区别几乎只表现在天气上,假如天气相差无几,对日期的感觉势必很快消失,昨天与今天、今天与明天将无从分辨,时间将如失锚的船舶彷徨在无边无际的大海。”即便我也常觉得每日生活大同小异,无谓的重复居多,可这个终究是可以通过努力来改善的。

哪怕只是每天早上花心思做个早餐,也能让今天与昨天有点不一样,至少这样算是一个好的开始。遇见不同的人看到另类的生活方式,同一个人身上也总能时不时发生点特别的事,如是人生多少不会太过单调了。

有人说“幸福其实很简单:有人爱,有事做,有所期待”,简单而深刻。但卡夫卡显然不具备这些,所以这样是不是选择留在那个世界更好?可是佐伯希望他回到原来的世界,与佐伯的一番谈话化解了卡夫卡心中的不平,为他解了许多惑,而这些无法诉诸语言,只能看的人自行发挥想象了。

回归真实世界的卡夫卡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继续完成学业,他离“成为世界上最顽强的十五岁少年”又进了一步。而整个故事到这也算戛然而止,结局不算坏,看完给人感觉还带有几分励志的意味。

书里每个人多多少少都经历了不幸,就如我们平常人会遇到的,甚至有些更为深重痛苦。可是没有人为此寻死腻活,大家都生活的很好,这真的不失为一种值得人学习的人生态度。

虚无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相比少了时间和记忆,这意味着在那人可以长生不老地活着,可是这样的人生想想似乎也让人绝望。没有痛苦势必少了快乐,体会不到失去的心痛也就没有得到的狂喜,时间没有意义与之有关的一切都将黯然失色。

人不能一直活在回忆里,可人也不能始终没有记忆。有限的人生里,总有些光亮存在记忆深处,支撑着我们勇敢地走下去。只是偶然想起,就能嘴角上扬。这样一来,活着就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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