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病

(一)

冷雨稀稀疏疏地滴在青苔板上,行人披着蓑衣匆匆寻着避雨的好地方。雨滴在琳儿的剑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琳儿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她慢慢举起手中的剑指向彭翰,“举剑”。

剑从鞘中顺从的抽出,雨滴滴在彭翰手背,一阵冰凉。琳儿向前出剑,彭翰反手挡住,剑与剑在碰撞与摩擦中把落下的雨滴批上看不见的伤痕。彭翰向左躲闪,轻轻用剑拨开琳儿的进攻,琳儿后退一步收回剑又从背后极速出剑,彭翰没有任何躲闪,只是低了低清冷的眸子,“你真这么想我死,”琳儿举着剑后退一步,“我可以满足你”彭翰向前一步,胸口贴进琳儿剑中,琳儿低眼看着彭翰的血迹顺着剑流了下来,“我真真…想你死。”说着却一下抽出剑来,目光凌厉地看了一眼彭翰,决绝地离开。

雨水打湿了琳儿的发丝,剑身在地面疲惫地划出一道痕迹,忽看见一女子带着草帽笑嘻嘻地看着她,琳儿心里冷哼一声,“狗皮膏药”。

时小茜嬉皮笑脸地走向欧阳琳儿,顺势把手搭上琳儿的肩膀,“我就说嘛,姐妹,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何必一直放在心上。”

琳儿嫌弃地把目光投向时小茜的手,时小茜顺手拍了两下,“别那么在意吗,大家都是女的。”

琳儿“咻”的一声,剑立刻架在了时小茜的颈上,时小茜用手轻轻拨开剑“有话好商量,有话好商量,姐?”

“那就带着你师父赶紧走,别一天到晚缠着我师父。”琳儿把剑收回剑鞘。

时小茜跟在后面,又重回一张笑脸,“那也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啊,两位老人辛辛苦苦孤孤单单几十年,好不容易找到老知己,咱们做晚辈的,怎么能拆散人家那,你说是吧,姐?”

琳儿突然停住,小茜直直得撞在琳儿身上,只听琳儿冷哼一声,“狗皮膏药!”

(二)

“请留步,不知阁下可是时道师?”一身素色衣裙的女子挡住了小茜和琳儿的去路,旁边还有一个挽着小辫子的撑伞小丫头。

小茜从琳儿的身后探出头来,见面前遮着青纱的女子,忙拱手作揖,“在下不过是个小道士,只能干些驱驱小鬼除除小妖的小活,姑娘这称呼,小道可担当不起。”

“道士过谦了,不知可否请道士到家中小坐,为家中驱一驱晦气。”

小茜刚要回答却被琳儿挡在身前,“不知是何家姑娘,姑娘不报上家门,我们也不敢贸然随姑娘前去。”

“是我唐突了,还请二位见谅,小女是南门氏嫡女,因父亲抱恙,听闻时道师善驱鬼除妖,特来此处寻,希望时道师能出手相救,小女必重金相谢。”

“你说的那人是我师父,不过他老人家现下可没工夫,你要是信我,我倒是可以同你一去。”

“那就谢谢道师了。”

琳儿拉住想要迈开腿的时小茜,“你怎么管的这么宽?”

小茜用手拉下琳儿的手,一脸嬉皮,“我家住海边你又不是不知道!”

(三)

“哎,你们南门氏还真是有钱啊,这家里亭台水榭的。”小茜一手撕着鸡腿一边和南门姑娘攀谈,琳儿双手抱剑不经意间踩了小茜一脚,一记眼神飞过去,“别显得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啊。”

小茜一脸知道了解的表情,又继续专心致志地撕起鸡腿。南门阳微微一笑,为琳儿夹过一筷子青笋,“侠女可能不爱吃这荤的,不如尝尝家中小厨房的拿手青笋。”

琳儿像样地尝了一口,马上放下筷子,“姑娘还是早点带我们去看病人才好。”

南门阳用衣袖遮住脸颊微微一笑,低头暗暗地说,“等时道师吃好我再带两位去见家父。”

小茜吃的满嘴流油,笑嘻嘻地夸赞到“好菜好菜”,在吃掉最后一口鸡腿时倒在了桌子上,琳儿一惊,忙去摇小茜,却不想自己也迷糊了起来,琳儿用尽力气去拔剑,今天的剑鞘好似封死一般,双手用尽全力,脑袋却如铅重不自知地倒在了桌子上。

南门阳冷哼一声,“来人,把她们送去公子那。”

(四)

时小茜晕晕乎乎地从一阵琴声中醒来,只见抚琴的正是一位异域姑娘,姿色迷人,琴声入耳,身旁站了一白发男子,光着脚,手里拿着一只瓷杯,近乎病态地伏在女子身旁贪婪地望着女子。

小茜瞪着眼睛转头看了看琳儿,琳儿飞过一记白眼表示都是你贪吃的锅。

南门阳端着一纯白色的瓷碗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二位昨日睡的可好?”

“你明知故问吧,给你捆起来睡你能睡好?”小茜一口唾沫飞出去。

“姑娘何必如此暴躁,这样着实不好呢。”南门阳遮住脸笑了笑,又从衣袖抽出了一把匕首。

“你要干什么?”琳儿目光逼人地看着她。

“侠女不要激动,只不过取一些心头之血来给我家公子补补血罢了。”

“补补血罢了,喝猪血一样补血,你别取我的了,我的血还不如猪血呢,我跟你说我的血都是黑血,咦,你别过来,我的血都是黑血。”

“阳儿,你何必和她们废话,赶快解决一个,剩下一个留到十五。”男人说了两句又咳了起来,一下子瘫倒在琴上。

南门阳忙跑过去扶男人,顺手在这空挡将匕首一下刺进弹琴女子的胸口。

“巴妹!”男人拖着不堪的身子扑向异域女子,用手捂住巴妹的胸口。

南门阳从容地拿来瓷碗,一把推开男子,就着巴妹的胸口,接了一碗鲜血。双手奉在男人面前,“公子,每日的药喝了吧。”

男人发怒搬地掀翻了瓷碗,鲜血顺着碗边滚落在南门阳的衣裙上。南门阳默不作声,又拿起匕首,向巴妹刺了一刀,接了又一碗血。又将碗奉在男子面前,“公子还是识相一点喝了吧,”说着恶狠狠地抬起头,“你的爱只属于我,不能对别的人有一丁点爱慕。”

男人紧皱着眉头,一把端过瓷碗,一饮而尽,他的身子摇摇晃晃,“阳儿,我活不长的,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南门阳起身止住他,“你不要乱说,我们还差最后一天了,明日就让这两个丫头做你重生的药引。”

(五)

晚间的风吹的小茜一阵哆嗦,小茜嘴巴一撇就差哭出来了。

“时小茜,别哭,我还陪着你呢,大不了一起死。”琳儿目光空灵地看着前方,“只不过不能给我家报仇了。”

“所以你要杀彭翰,是为了给你家报仇?我就不明白,你们俩还有什么深仇大恨?你们俩不都是孤儿吗?”

“十五年前,彭家偷袭欧阳家,想夺走欧阳家南方霸主的地位,两败俱伤时,被慕容家抢了先机,彭家和欧阳家都败在了慕容家手下,我娘的贴身婢女趁乱偷偷把我带走,我们在外流浪遇到了彭翰,师父见他一个小乞丐可怜,便带着他一起养着了,我没想到他就是彭家的后人,你能理解你救了你的仇人还和他相处十年的感受吗?”琳儿的眼睛通红,声音抑制不住地加大。

“但你不是喜欢他吗,上辈子的恩怨何必牵扯到你们这一辈?”

“你不理解”

“对,我不理解,反正我只知道该吃吃该喝喝,天天想着什么家仇大恨的累的很,你说彭家杀了你家,但是彭家也被慕容家杀了,这不会平了吗,这都跟你们小辈没关系了。哎你们这些人,一天到晚地烦不烦?”

“反正我们也要死了,死了以后所有的恩怨都没有了,就不会背负着仇恨痛苦地活着。”

“那要是你这次死不了,你还会报仇吗?”

“我…不知道”

“那你还不如死了吧,瞅你那样,带死不活的。”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抽不了你?”

“略略路”

(六)

“正月十五月圆日,真是个好日子啊,时姑娘,你们道行上有没有什么说法啊?”南门阳轻轻用手帕擦拭着匕首,笑吟吟地问着时小茜。

“我们道行上有说法,正月十五不宜见血,见血是大凶之兆。”

南门阳目光一寒,伸手甩了时小茜一巴掌,“多嘴”手中匕首一转,直直地刺向小茜的胸口。

“停!等一下,南门姐姐,让我说一句遗言好吧,我好不容易活了这十几年,你让我有个仪式感,好好告别这个世界好吧。”

“不行,我这个人不喜欢拖拉。”

“哎,剧本一般不这么写。”时小茜目光兴奋,“师父你来了”南门身子一抖,转身去看,琳儿用脚踢开她手中的匕首,南门知是上当,右手出掌向琳儿打去,琳儿身子捆着不好躲闪,小茜见势身子用力一撞,南门掌势偏移,彭翰飞檐而下,剑指南门。小茜师父这边笑吟吟地控制住公子,小茜开心地跑过去,“师父你终于来了,她们在行逆天之事,一定要阻止他们。”

时老道士摸摸胡须,“徒儿这次辛苦了,要不是你做诱饵,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找到他们。”

南门一惊,“你们都是预先策划好的?”

琳儿看了眼彭翰,“我不知道这事啊,我不认识时小茜。”

时老道士打量了一下公子:“这位公子始终只是吊着一口气罢了,孩子,你这是又何苦呢,凡人逆天改命是万万行不通的。”

“我不相信,我只差最后一步了。”南门充红了眼睛,跑到公子身边,将自己的头抵在公子的额前,“你说过会一直陪我的。”

公子抬起苍白的手摩挲着南门的脸,“枉你为了做了那么多,”说着又重重地喘了起来,“我不能陪你度过雨雪春夏了。”南门努力地摇摇头,“不会的,我们就会成功的。”说着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一刀刺向自己的胸前,“喝了我的血,你就能活下去了,代替…我看…雨雪春夏。”

(七)

小茜和师父终于要走了,琳儿和师父送出很远很远。

小茜忽然停下,转身拉住琳儿的手,“上次我问你,要是死不了,会不会放下仇恨?怎么想的啊你?”

琳儿低头不语。

小茜一招手,彭翰走了出来,小茜轻轻在琳儿耳边耳语,“别成天跟自己较劲,带死不活的。”说完把琳儿的手交到彭翰手里。

琳儿忙地抽开手,彭翰拉住琳儿,“如果你这辈子都不答应我,我就一直在这等,你不来,我不走。”

琳儿耳根一红,气得跺了跺脚,拉住了彭翰的手,“再见了,时小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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