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侠记·第五章

刹那间,院子内只剩下莫无声与梁枫两个人,若不是地上纷乱异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莫无声背过身去,对梁枫说:“你也走吧。”

梁枫听了一呆,张口要叫,却不知说些什么,只觉得心乱如麻。耳听得莫无声说:“我带你回逍遥谷,原是要劝你弃暗投明。怎知你不忘魔道,如今你已被我逐出师门,从今往后,你我二人再无关系,你也不可再用我逍遥派的武功。”梁枫越听心思越乱,想起他二人在山谷闲云野鹤的日子,莫无声对他比他师父对他还要好,现在再不复存在,落下泪来,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对莫无声说:“师父……那我走了。”

莫无声背对着梁枫,没再说话。梁枫站起身来,想自己了然一身来,没什么可收拾的,也就了然一身走,转身走出谷外。

第五章 阴谋

梁枫一边落泪一边往谷外走,心中蓦地蹦出袁盈盈的身影,这个女孩不知身在何方,她身上的伤好些了吗?一抬头,看到山谷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岩壁中一堆破石中钻出。梁枫虽然经常与莫无声游乐山水,但极少出谷,都是到谷内后山去,偶尔来到谷口,也是站的极远,根本不会注意到一堆石头。没想到这石碓还能住人?

这钻出来的人是个秃头,袒露个肚子,此时隆冬已过,春天快到了,谷中绿意盎然,但仍是清冷的很,这个人提一壶酒,摇摇晃晃,拄着拐杖爬出石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铁罗汉裴城。裴城一见到梁枫,“嘿嘿”笑道:“后生!你怎么在这里?”说罢,移形换步,一下来到梁枫面前。

梁枫也是心中诧异,正要问铁罗汉,倒被他先问了。梁枫一时不知怎么回答,铁罗汉见他脸上有泪痕,“嘿嘿”笑道:“被里面的老头欺负了?我去帮你打回来!”说完就要往里创。

梁枫心想:铁罗汉还不一定打得过莫无声,更何况两人真要打起来,一个是我前辈,一个教我武功,我该帮谁呢?忙说道:“我要出谷找袁永平复仇,你来不来?”

铁罗汉扶着梁枫肩膀说:“好小子,过完年就去寻死。”梁枫听他恶语,打落他手,说:“不敢去就别去。”要自己出谷。

铁罗汉最喜欢跟人家对着干,也不顾自己体态恶臭,揽住梁枫,半个身子倚上去说:“贼老汉就陪你走一走,反正也活不长了,活动一下筋骨也是不错。”梁枫心中好笑,这人行事古怪,性格又阴损,不知带上他要出什么乱子。不过此时他身体养好,没了莫无声牵绊,心中仅有复仇一事,当下带着铁罗汉出的谷去。

二人一路打听消息,行了几日,风餐露宿,铁罗汉性子虽阴晴不定,可多年不曾与人交谈,有许多江湖逸闻绘声绘色讲给梁枫听。这一日来到一个岔路,铁罗汉抓住梁枫手腕,抬手一指,说:“反正袁永平的踪迹打听不到,咱们往那条小路走,贼老汉当年就是在前面不远的林子独战武林盟六大高手的!”梁枫自知拗他不过,脸上苦笑,随他去了。

眼望见有一片大林子,铁罗汉咧开嘴,刚要说话,忙死死捂住梁枫的嘴,这下大出梁枫意外,手舞足蹈,不知铁罗汉要做什么。但见铁罗汉一动不动,似僵住一般,梁枫也静下来,耳听见隐隐约约林间有呼喊打斗声。

梁枫一抬头,看铁罗汉神色知道他已然察觉了,所以拦住自己不走。心想:这老头果然心思敏捷,我内劲修炼已久,却不能在谈笑间发现异处。

铁罗汉低声说道:“后生,你那仇家找到了,不知正和谁厮杀呢。”这话说的惊到梁枫,没想到铁罗汉武学修为能到听声辨形的地步。其实,武功修为再高,哪里能在远处听出谁是谁?不过,铁罗汉纵横江湖五十余年,之后又东躲西藏三十年,经验丰富至极。若是寻常练武之人,总听一个人打架,听的久了,也能辨出那个人来。

铁罗汉眼睛盯住那片林子,独自说道:“咱爷俩过去瞧瞧,说不定又是你的一个未死的前辈让人逮着啦!要是对方人少就帮上一帮,捎带给你报仇呀!”当下运起“泥鳅功”,携着梁枫向前奔去。梁枫只觉得双耳灌风,心中却想:不知这“泥鳅功”与“逍遥游”哪个更快些?一想到“逍遥游”就想到谷内种种,心中一片黯然神伤。

不多时,二人贴近林子边,铁罗汉身子一矮,将梁枫背到背上,贴地滑行,这如一条大泥鳅般。眼见几人正在林子中央的空地争斗,铁罗汉寻到一个草窝,将梁枫扔下,双手仍是捂着梁枫的嘴,怕他出声。

林子中央,五个人围着两个人厮斗,其中四个人围着袁永平,另外两个捉对打斗。铁罗汉鼻子轻轻发出“哼”声,梁枫知道那是不解,因为他也十分困惑:这些人都是武林盟的人,怎么自相打起来了?

那袁永平舞动长剑,猎猎生风,三个人轮番上去较量,有一白须老者一旁站着,似还未出手,显然没打多久,人人精力充沛。

袁永平将自身防护的滴水不漏,全无攻势,声音朗朗传出:“余兄有事直说便是,何以将袁某引诱至此,突下杀手?”那三人中为首的正是余炼城,他城府极深,不愿多说,只一味的狠下杀招。

一旁的老者捋着胡须,“哈哈”笑道:“平儿,你为人素有威望,不杀了你,余盟主这位子怕是坐不上,坐上了也是坐不稳啊!”

余炼听别人道破他心事,手下刀更快,嘴上毫不客气:“曹老头,你来帮忙就快出手,别在一旁闲言碎语!”

那老者就是野球拳的曹平,一脸和蔼慈祥,完全看不出杀机,站在一旁说:“我得让我袁兄弟死得明白。”

余炼头也不回,狠声说道:“就怕你袁兄弟死不了!”

袁永平听了,说:“余兄,你为争盟主之位,用这等手段,纵是万千人均同意,袁某也绝不能让你得逞!”

一旁使钢叉的长发汉子,穿的蓝衣布衫,短裤赤脚,似打渔一般。他收了钢叉,立在一旁,声音粗犷,说:“老袁老袁,你吃亏就吃亏在太刚正不阿啦!尽用些燕飞山、金正和这些人,搞得武林盟纪律太严!我沙老二与你是无冤无仇,但我洞庭帮要做生意,好几笔大生意都让你的人搅黄了,人不能跟钱过不去呀!”

余炼听得起急,心想这都啥时候了,还跟他啰嗦什么,可二人围攻袁永平,颇感吃力,分不出神来说话。

沙老二话匣子一开,就收不住:“曹老哥也有些生意要做,奈何查的太紧,曹老哥不能坏了名声。张道士想借太行山的场子开个道场,身上没钱,回头余盟主要助他一臂之力,至于你身后的杨林小兄弟,要当铸剑门的家长,这事儿也要靠我们余盟主啦!”

曹平是假装坦荡,有意将责任都推给余炼,却见沙老二将众人想法一股脑子全倒出来,饶是修养再好,也沉不住气,心想:这个脑子怎么做到洞庭帮帮主,洞庭帮命不久矣!喝到:“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大伙儿并肩子上!”登时加入战团。

一旁梁枫见四人同时下杀手奔向袁永平,脑子里猛然显出袁盈盈身影,她在哪儿?她还好吗?隐隐觉得胸口作痛,收住意念,专心看下去。

袁永平虽然有些迂腐,但不傻,既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唯有拼个你死我活。只是他没想到,平日里面色和善,与他兄弟相称的人,如今在暗地里向他痛施杀手,还不如毫无机心的沙老二令人感到宽慰。

好赖他饱读诗书,古之圣人那善恶分明、替天行道之念此刻涌进脑海,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感情一股脑全部赶跑。当下,呼吸吐纳,面色如常,改守为攻,一把边疆大剑,顿如一条蛟龙般横冲直撞。

梁枫是自幼师父给他灌输的要“先诛袁永平,再灭武林盟”。他内心中唯独对自己家仇念念不忘,经历一些世事,早对正邪有了不同的认识。心中不免起了要救袁永平的念头,转念一想,不成,袁永平一死,武林盟群龙无首,必定大乱,算是帮我揪出仇人的好机会!就让他今日最好死在这里!

余炼见袁永平使出功夫,心想:都怪这群废物多嘴多舌,刚刚趁他尚留有余力,齐力杀了他就是。眼看袁永平一剑,劈来,就地一滚,滚出战局,看向杨林。

与杨林厮斗的正是谭诤。谭诤听余炼说在一出树林有所发现魔道踪迹,就坚持跟袁永平前来。三人来到空地谈了没多久,就跳出这四个人来。紧跟着杨林不容分说,就把自己缠住。渐渐二人远离其他五人,在一旁打斗不休。铁罗汉最初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两人在打斗。

曹平见余炼站在外面不动,说:“余盟主,你该不会是要溜吧?”

余炼说:“放屁!”运起八卦门的功夫,刀中夹掌,掌中带刀,飞扑过来。

袁永平力战四人,毫无惧色,以攻为守,竟迫得四人有些招架不住。那张道人挥舞双剑,从头打到尾,此刻面对袁永平不住横扫来的重剑,面上流下豆大的汗珠。他一直没有说话,初时是凝神作战,现在却是体力不支,咬紧牙关。

“哐啷”一声,三剑相交,张道人虎口一痛,整个上半身酥了,手中双剑纷纷脱手,其中一柄剑远远飞出去,险些刺中铁罗汉。铁罗汉鼻中又是一声轻哼。

沙老二见张道人摊在一旁,收了钢叉,跳出去,说:“他奶奶的好家伙!四个人打不过他一个!老子不打了!余炼,你这盟主当不了啦!”做生意本讲究诚信,可他洞庭帮原是水贼出身,搞得就是能赚则赚,命比钱更值钱,见打不过索性就不打了,心想:回头我赔罪就是,总比把命扔这里强。

曹平是压上自己全部名声,既然上了就不能再退,嘴上不住骂沙老二,沙老二给他来个不管不顾。只剩下余炼曹平二人共敌袁永平,马上觉得压力倍增,汗透衣衫。

余炼稍慢一步,被长剑抡倒,大喝道:“还不动手!”只听得谭诤“啊”的一声惨叫,被杨林擒在手中。

袁永平用一招“春风不度”撤出战局,曹平猛觉身前力道一撤,险些栽倒,喘息不停。袁永平回身看去,见谭诤颈上架着长剑,二人相隔太远,欲救不及。他望向杨林,急道:“莫伤诤儿!”声音充满了担心、焦虑。

余炼站起身来,脸上掩不住自得:“正人君子不是能大义灭亲?何必在乎那个小子呢。”袁永平缓缓说道:“义有大小,可我怎能让他人之子因我而死,若是为了取得大义,让人痛失爱子,这大义就是真的大义了吗?”

这话听得梁枫心头一动:是啊,让他人做出牺牲,满足所谓的大义,真的应该吗?

只见袁永平又说:“你们要取我性命,就来吧,但求放诤儿一命。诤儿年幼,你们吓他一吓,自不会把你们的事情说出去。你们的恶行自有天报!”言道最后,带有一股威严,震住他人。

沙老二缓过神来,骂骂咧咧走上前去:“他奶奶的,死到临头,还话这么多!”提起钢叉,就要叉向袁永平,猛觉胸口一痛,一低头,发现自己刀刃贯胸,回头对着余炼道:“你……你……”话未出口,扑地而死。

余炼冷冷盯着沙老二尸体说:“刚刚想跑?留着你这张大嘴是会多事。”又转手一刀把张道人脖子抹了,说:“就你这点儿三脚猫功夫,也配去太行山开道场。”

曹平看了看他,身上惊出一身冷汗,提起一股子劲儿,防止余炼猛下杀手。余炼不理曹平,走向袁永平,说:“好,我余某人答应你,用你命换谭诤的命。你先把兵刃弃了。”

袁永平也不答话,右手一扬,大剑便远远抛出,如石碑一般插入地下。双手后背,双眼闭合,竟一副引颈就戮之态,看得梁枫发慌。

余炼见他扔了兵刃,一步一步走近袁永平,挥手就向袁永平脖颈砍去。袁永平猛然睁开双眼,眼冒精光,暴喝一声,竟然伸手来抓余炼手臂。这下余炼猝不及防,收势不住,手臂仿佛被戴上铁箍一般,然后就觉得自己双脚腾空,头晕目眩。袁永平竟然将余炼身体当作兵刃,挥舞起来,一下子扫到一旁的曹平,余炼八卦刀脱手,自己也被制住。惊魂未定的余炼,忍不住脱口道:“你……你好卑鄙!”

袁永平单手钳住余炼咽喉说:“一命换一命吧!”杨林早就吓得傻了,剑都忘记架在谭诤脖子上。谭诤反身将他踢倒,夺了长剑,飞奔过来,说:“伯父,我们将这逆贼杀了!”说着举剑就要砍。

袁永平说:“不可,用他命换你命。他日在武林群雄会上,让他当面认罪,诤儿,你伤势不重吧?”说话间,将余炼抛了出去。

谭诤说:“今日放虎归山,恐怕......”

袁永平摆摆手,说:“当下魔道四起,我们武林盟不可再起内乱。今日饶他一命,也会收敛许多。诤儿,我们走吧。”转身往林子外坐去。

“噗嗤”一声,长剑贯胸,耳听得谭诤说:“伯父,您放心走吧,袁妹就托付给我了。”

袁永平急转身,一掌将谭诤拍飞,又是“噗嗤”一声,一柄钢叉贯穿自己腹部,却是曹平趁机抓起钢叉从后边偷袭。

袁永平后踢一脚,正中曹平腹部,力大势沉,当时就缩成了一团。袁永平蹒跚走了两步,靠近一个大树,勉力站住,以防再有人偷袭。体内劲力再也提不上来了,他用尽力气,疑惑不解问道:“诤儿,这是怎么一回事。”话一出口,鲜血喷出。

余炼拊掌大笑,道:“好一个诤儿,心狠手辣,连岳丈都下得去手,怕是等不及大婚,自行提前了。”谭诤面色冷冷,置之不理。

原来,在石屋那天,守在院外的是八卦门人,本来见铁罗汉杀人无形,吓得用衣衫包住马蹄当时要跑,听得谭诤说话,沈一鸣惨叫,又冒死偷听一段谭诤与铁罗汉谈话,骑马而去。迎到掌门余炼,急急忙忙说了。

余炼当时见到信号,先奔马过去,就是为了制造祸端,恰逢门人。待听得叙说,猜个大概,怕走漏风声,一掌拍碎门人面门,连人带马抛下一处山崖。

这才有了故意在院墙外高声喊话,引蛇出洞。他本身也没打算追上铁罗汉,再加上铁罗汉“泥鳅功”非常人能及,随着铁罗汉跑了一段,便自己独自跑一段再退了回来。

事后,以此事旁敲侧击质问谭诤,谭诤哪经得住余炼审问,一股脑全说了,被余炼拿住把柄,才上演今日这一出好戏。此中细要,他人自是一概不知。

袁永平死力强撑,血不断翻涌上来,自知撑不多时,就算余炼他们不杀他,他自己也绝难回去。只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其中关节。

余炼转头看向谭诤:“是我取你岳丈性命,还是贤婿亲自动手呀。”谭诤不愿看他,声音有些生硬:“又不是我要当盟主。”

余炼听了这话,至此哈哈大笑,多年夙愿至今,终于算是有所成了,说道:“以谭少侠的手段,我退位之后,你就是新的盟主啊。”边说边拿了谭诤手里的剑。

余炼怎么不那自己的刀?他城府向来深,刚刚见谭诤持剑奔来,若不是袁永平阻拦,自己早被杀了,袁永平也不会有此一劫。自己虽然与谭诤联手,全靠谭诤所做的丑事制服着。

此前,袁永平已和“天剑英侠”联姻,要将女儿嫁给谭诤。余炼初时用设计袁永平的事儿试探谭诤,见他如此手段,为保自己名声,连对他甚好的袁永平也下得去手,余炼不得不防。怕稍不留神,一定会被谭诤杀了。

现在,余炼严肃面容,隐藏起自己心中的得意,毕竟袁永平一日不死,就一日不得安宁,一刻不死,就一刻不得安宁。他心中想的却好:我此次不但拉谭诤下水,还除掉了沙老二和张道人这两个倒霉鬼,盟主之位,非我莫属。

心中得意,手臂运起劲来,抡圆了向袁永平削去。余炼眼看就要将对手截成两端,眼角瞥见一团黑影,还没反应过来,腰间一通,“哎呦”一声栽倒在地,手中长剑也撒手。那团黑影跟着骑在他身上一阵老拳,气力奇大,打得余炼眼冒金星,头骨欲裂。

余炼一时慌乱,胡乱扑腾手脚,挨打挨得痛了,心中灵醒,运起八卦掌将眼前黑影推出去。

那黑影正是梁枫,在空中翻腾落地,口中说道:“你们好不要脸!”梁枫本来最初一心要袁永平死,看到后来被袁氏剑法折服,又见他以一敌四,心中大感敬佩。

突然听到余炼大喊:“还不动手!”就见到谭诤被擒住了,梁枫还纳闷:二人旗鼓相当,这被擒的人似乎还略胜一筹,奇怪奇怪。身旁的铁罗汉早就看穿他们的把戏,鼻子再次轻哼。

后来,梁枫看到袁永平一心要救谭诤,又反制余炼,要不是嘴被捂住,几乎要喊出一声“好”来!哪想到一转身的功夫,谭诤已将剑捅进袁永平身体。

梁枫虽是魔道,但少年心性,爱憎分明,最看不惯阴谋诡计,又见余炼趁人之危还要杀人灭口,一气之下,挣脱铁罗汉钳制,跑了出来。

余炼被打得满面青肿,一见眼前这个少年,心想:这小子藏了多久?不知我们的话有没有被人听到?还有没有帮手?

那边谭诤看到梁枫,气不打一处来,喊道:“杀了他!”捡起自己的佩剑飞身过来。

梁枫笑道:“手下败将。”一旁听得掌声袭来,知是余炼到了,就地一滚,避开余炼,手中已捡起刚刚掉落的长剑来。

二人合力对战梁枫,各怀心事,却皆要杀他,使出平生绝技。余炼是怕走漏消息,谭诤是一见到他就想起自己误杀白如灵之事,才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是他让自己在比试大会上当众出丑,是他导致自己没法救沈一鸣,是他让自己对自己岳丈出手,最可恨的是,他的未婚妻在昏迷不醒时,口中叫着“梁枫”!一定是他!新仇旧恨涌上心头,谭诤眼中喷出火来,手上的剑招用的极其狠辣,哪还有“天上飞来一路剑”的样子?

梁枫仗着自己所懂招式多,初时嬉笑玩乐,哪知这俩人皆如疯虎一般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似的,似有血海深仇,旋即不敢托大。一旁的袁永平看得焦急,提起一口劲力朗声道:“少侠快走!你不是他们对手!他日将这二人罪行公之于众,就是替袁某报仇了!”说完,气力不济,歪倒在地。

梁枫是少年心性,越是说他不行,他越是要上,嘴上还要逞强回头大喊道:“呸!谁要替你报仇!”却看到袁永平已经昏迷不醒了,知道再不救人就来不及了,当下大急,手上有些慌乱,登时身上就中了一掌一剑。

梁枫不管不顾,高喊:“前辈!前辈!出来救人!”余炼一听,以为有埋伏,一下跳出站圈,环顾四周,却一个人也没有。

谭诤见到机会,飞身而起,用上天剑绝技:“天外飞仙!”梁枫见了,大惊失色,随即怒道:“是你!”不再多言,摆了个起势,以剑为刀,运剑成风,使出家传刀法!

原来,当日他问师父自己的仇家是谁,师父只要他记住两件事。一件事是他母亲的名字叫马凤玲,另一件事就是见有人使出三招中的任意一招,便可使出自己的家传刀法,这“天外飞仙”就是其中一招。

谭诤见梁枫中剑,只当对手武功平平,哪知忽然一改招数,一下将自己杀招避开,自己还险些被刺倒。刚才这少年使不全一套招式就要变招,现在却有攻有守,处处制自己于死地。二人剑稍一相交,谭诤就觉有一股巨大的内劲传来,长剑险些脱手。

一旁余炼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回头再看,战局扭转,这少年处处钳制谭诤。余炼大叫:“中计!”奔跑两步,又停下,心想:何不趁此机会做掉谭诤,以除后患呢?对谭诤喊道:“我去找刀,你撑一会儿。”故意在草丛中摸索,其实刀早已拿到,又转念一想:不对,失了谭诤就等于失了谭钟和夫妇的支持,坐稳盟主之前他还有用,又忙提刀奔回去。

但见梁枫已将谭诤劈倒在地,谭诤身上伤口四现,余炼大吼一声,扑了过去。余炼有八卦刀在手,威力大增,脚下走八卦,右手挥刀,左手运掌,再依据八卦方位,左右手互换招式,一下就把谭诤救了下来。

梁枫与余炼刀剑相交,意识到对方也是个硬手,将刀法运的更猛烈。余炼自视没了袁永平,又有八卦刀在手,已无人能敌,哪知一交手,眼前的少年似从刚才变了一个人,一下把自己弹开。梁枫自幼练习“石心诀”,内劲本来就普通人较高,隐有一流高手的修为,又有“逍遥心法”,虽答应莫无声不再用小药派武功,内劲却大大提升。但是梁枫实战经验不足,打斗间未脱离形式,不似余炼修炼几十年,内劲雄厚,又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否则现下他早就兵刃脱手,深受重伤了。

梁枫自是不觉,但余炼每一交手,自己的刀就被弹开,心想:这少年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大修为?定是有高人暗中相助。我需谨慎,看是否有暗器打来。

这一分神,险些自己中剑,急的冲躺在地上的谭诤大喊:“你死没有!没死过来帮忙!不然谁都活不了!”谭诤刚被吓破胆,被余炼一喊,脸上发烧,嘴上可硬:“你吼什么!大不了一起死!”手上却持剑跳了过来。

梁枫听得身后有风,想都没想,移步换形,一掌按落谭诤肩头,大喝:“躺下吧!”谭诤应声而倒。却又听余炼说:“哎?逍遥派的轻功?”原来,梁枫打得顺手,情不自禁用起了“逍遥游”。心想:我可不能连累莫前辈。就这么一顿,小腿就被余炼悄无声息砍上一刀,回手挥剑,余炼已远远跳开,找机会再上。

这边谭诤干脆倒地不起,抬手举剑便刺。梁枫小腿受伤行动不便,紧跟着另一只小腿也被砍伤。

余炼见自己两次偷袭得手,很是得意,知道梁枫至少追不上自己了。说道:“咱们并肩子上,你攻上,我攻下!”自己飞身而起,却是砍向梁枫上三路。

梁枫不识诡计,一面防着谭诤上三路,一面躲着余炼下三路,不想后背被砍中,当下倒地。谭诤、余炼怎肯放过机会?都飞身而起,使出杀招,要一击必中,置梁枫于死地。

二人腾空而去,但觉眼前一黑,脸上一疼,蓦地头上脚下,接着“噗通、噗通”两声落地。余炼翻起身来,就要冲上,衣角却被拉住,回头看谭诤一脸惊慌,口中喊着:“快跑!快跑!”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余炼一见也跟着跑了,全然没有掌门形象。

将余谭二人各扇了两个嘴巴子、倒提着扔出去的正是铁罗汉。他本来躲在草窝里,任凭梁枫怎么叫也不出来,看到梁枫施展出“逍遥游”的功夫,大惊,眼见梁枫要被砍死,立刻窜了出来。

现在,他揪住梁枫衣领,先扇了两个嘴巴,面目狰狞问道:“你是逍遥弟子?你是不是逍遥弟子!”梁枫被他扇的脸肿的猪头模样,嘴角流血,那还能说话。铁罗汉更急,一边扇,一边问:“是不是莫无声那老贼终于收弟子了!还是师父新收的弟子!不可能!不可能!师父早就死了!你到底是不是逍遥弟子!”梁枫初时觉得脸疼,到后来觉得脸酥酥麻麻,毫无感觉,嘴也张不开,糯糯发声。铁罗汉见他嘴动,不知说什么,忙拿耳朵凑近听,只听得不断重复两个字:“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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