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炊烟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五期【烟】



最近常做梦,梦里的画面反复重叠,定格成一幅幅炊烟袅袅的乡村图画。

烟雨濛濛的清晨,起着浓雾,袅袅的炊烟和氤氲的雾气缠绕在一起,眼前的乡村,一片朦胧。

我家门前有棵紫树,种植在左侧边角位置,长在岸边,底下是一方池塘,紫树的年纪大约和我家老房子一样大。春天里,它开着一串串紫色的小花骨朵,花朵谢去,就长出来一个个圆溜溜的小青果,盛夏一到,一串串青色的果实就成熟了。

儿时的暑假里,我和湾里的一群小伙伴们,拿紫树果当弹弓的子弹,乐不可支地玩着“打仗”游戏。玩“打仗”游戏,必须人多,我,阿冰,昊子,青青还有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小伙伴,我们为了摘得子弹,各显神通:昊子像猴子一样窜上树,伸长手摘着果子;阿冰拿着长竹竿对着紫树就是一顿乱敲,打得叶子果子“哗哗啦啦”一起往下掉落;青青个子高,垫着一张高椅子就要去够……我则是偷偷从家里拖出一根长长的割镰。大人用起来顺手的物件,到了我的手里根本不听使唤,眼睛看得一清二楚的目标,手上一顿忙乱操作,就是对不准,割不下来一个,心里一着急,手上的劲儿也使光了。

母亲听到门外的动静,从家里走出来,看到我们一个个做着如此危险的动作,唬了一跳。她摇摇头,嘴里叫骂着,“你们这些小鬼头!昊子,谁叫你爬那么高,要掉进池塘的……”

我们都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昊子也乖乖地溜下树。

母亲夺过我手里的割镰,转头就要进屋,她在忙着做早饭。屋顶的炊烟袅袅升起,一缕一缕被风吹散着。

“妈妈,我们要子弹,我们要紫树果!”我嚷求着。

“等我会儿。”母亲说完,转头进屋忙她的去了。

做好了饭,母亲拿着割镰把那棵紫树靠近底下的一些枝丫都给割下来。我们赶紧一拥而上,兴奋地采摘上面的紫树果,装满了衣兜还要把口袋也塞得鼓鼓囊囊的。

饭毕,母亲拿着锄头去地里薅草去了。我们则又疯在一起玩起了“黑猫警长”的游戏,警察捉小偷,一人当警察,嘴里喊着:1——2——3!

另外一些人赶紧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再找个地方偷偷躲起来,可以是后山、屋沟缝、小溪转弯的大树墩下、草堆里又或者是柴草垛里……谁先抓到,谁下把游戏里接着当警察。

像这种游戏总是一玩就是一天,直到天逐渐擦黑,村子里的炊烟又随着晚风袅袅升起来,鸡回笼了,狗回窝了,大人们的呼唤声相继传来,“xx,回家吃饭啦!”

我们就在这一声声的呼唤声中,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在我十岁读五年级时,有一天,我正坐在教室里上课,教务处过来一位陌生老师,站在教室门口叫我的名字,让我出去一下,说是有人找。

二婶子告诉我,母亲生病了。我大脑一片空白,慌乱和恐惧瞬间充斥着我的大脑,我忍着没有哭出声,任由大颗的泪珠争相恐后地从眼眶滴落。我跟着婶子一起往家里走,一路无言。各种不好的念头从我脑子里冒出来,离家越来越近,我心里也越来越慌。姐姐在镇上念书,父亲也不在家,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家家户户炊烟袅袅,这时,大叔大伯们就纷纷从田间往家赶。 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吃着晚饭。山风轻轻吹拂着,邻居们在村口三三两两地坐着,摇着蒲扇,一边乘凉,一边聊一些家常事,一只黄狗兴致勃勃地在人群中钻过来蹿过去。

我无心理会这些,一人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家。屋子里静悄悄的,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一股浓浓的檀香味道,充满着整个房间,母亲躺在床上,床尾的小凳子下,燃着一盘“铁拐李”蚊香。

晚上,婶子过来问我吃过饭没,我摇摇头没作声,她叫我去她家吃饭我也是一声没吭,我就坐在床沿,看着母亲,想着心事。婶子站了会儿,回去了。

姐姐也请假回家了。好在半夜,父亲终于赶回来了,连夜送母亲去了医院。

第二天,第三天,连着好几天,都在医院。父亲说我和姐姐也帮不上忙,赶着我俩回了学校。

那是一段黑色的日子,父母在医院,姐姐在镇上住校,我一个人上学,放学,睡觉。钥匙挂在脖子上,放学后,别的小伙伴在门前跳房子,打球,嘻嘻哈哈地闹着,无心参加的我就躲在房间里,坐在窗台前,看窗外的青山,看倦鸟归巢,看炊烟缠绕,看天边那一丝丝一缕缕的青烟,看池塘里起着一层层薄薄的水雾。火烧云起来了,染红了天空的云霞,云朵变换着姿势,也映红了村庄,更是乡村一道优美而靓丽的风景。

好在母亲终于出院了。

家里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姐姐在周末时会帮着母亲做一些家务,我也不再像以往那样疯得不成样,放学回家就先默默做完作业。

父亲不让我们打听病情,说没多大个事儿,我们负责好好读书就行。父亲总说母亲,不要种那么多粮食,放轻松点,这个病就是因为积劳成疾……可母亲总是闲不下来。

父亲出远门后,母亲依旧起早贪黑劳作如初。春种秋收,插秧,薅草,种豆子,红豆,绿豆,芝麻……母亲还在屋角的小径种了两棵柿子树,三棵白山茶,刚好形成一排。

秋天,母亲去山里打柴禾,用镰刀砍倒榛子树,一捆捆绑好,一担担地挑回家,整齐地码在院角的柴房里。母亲把榛子一颗颗摘下来,经过一系列复杂的加工,榛子就变成了像豆腐状的美食了。炊烟在母亲粗糙的手掌上点燃,经过灶膛和烟囱的氤氲蒸腾,环绕出笼,轻柔飘荡,温润了岁月。

母亲含辛茹苦地将我姐俩抚养长大,然而她却并未享我俩半天福,搬进新家那年,母亲旧疾再次复发,还没来得及送去医院,母亲就离我们而去了。

母亲去后,父亲带着我离开了故乡,在城里安了家。家里的田地都荒芜了,虽然父亲偶尔也回老家,偶尔也去到田间地头看看,斩斩杂草杂木。菜园子长满了杂草,弯弯曲曲的田埂上,低矮的山茶树都快长成几米高的大树了。

透过邻居家庄稼成熟收割了的田垄,还有那些零零落落的果树,父亲说,等他老了还是要回来老家养老的,这里是根,不能丢。

不远处的田垄上,一个大妈正将一堆秸秆聚拢在一起点燃,不一会儿,火光冲天烟雾弥漫,丝丝缕缕的烟随晚风飘荡着向四面八方扩开了去,萦绕飘荡在山村上空,像一张巨大的薄薄的轻纱,缓缓随微风舒展。

夜幕下,炊烟袅袅升起……

炊烟是乡村的传统符号,悠远而绵长。如今,我早已忘了村庄袅袅炊烟的样子,母亲更是永远也见不到了,藏在内心深处的,只有小时候走过的路和那记忆中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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