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楚乔不分昼夜一路驾马疾驰抵达红川，在城门与贺萧会合，便寻了个客栈整顿休息。几日未曾合眼，常人也吃不消，何况这般瘦弱女子
微弱的烛火摇摇晃晃，她一合眼便入了梦乡
...
恍惚睁开眼，眼前之景竟如此熟悉，她歪着脑袋想了会，对--青山院。离开这已有时日，她竟有些模糊了它的名字，昔日的种种突然一点点浮现，清晰而深刻。这里给她留下太多太多记忆，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也不免与他独处的初心萌动。她迈开步子沿路走，进了院子，那扇竹门后便是他的书房。她踱到门边推开个小缝，幸好，他不在
楚乔推门进去，里面的陈设一点没变，桌上依旧整齐的放着笔纸，砚台里还残着墨。她伸手便执起那只她曾用过的笔，轻抚而过
“...星儿？”
她吓了一跳，回身后退几步，身子碰到桌缘一个不稳向后倾倒，宇文玥快步上去准确的扣住她的腰，这般，四目相对
“星儿，你想这样搂着你到什么时候？”
她忽然回过神，一下蹿起来，与他保持着距离
“我不是有意的，是你吓唬我！”如今她不再是他身边温顺乖巧的小婢女，自然也不用顾及与他说话的语气
“看来我平日里对你的惩罚是轻了些”
她有些气急败坏，“宇文玥！我已经不是你呼来喝去的小婢女了！”
宇文玥轻笑一声，那平时冷冰冰的秀脸上露出难得的一丝笑意，他缓步靠近她，她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碰到一片冰凉，她，已无路可退
“今天我要好好教教你如何对待主人”
宇文玥不由分说挑起她的下颚，温热的唇压下来，辗转流连。突如其来的进攻让她没了思考能力，身子软下来，后仰的头重重磕在墙上
...
她猛然惊醒，大口大口喘着气，盯着帐顶愣了许久，起身到桌边倒了杯清茶，一饮而尽
“...宇文玥，为何我总是放不下你”
她收拾好行装便赶至城门，贺萧见她轻唤一声“大人”，她微点头，询问红川近况，贺萧摇摇头，长叹一声，这事想来就生气
“大人，燕洵那手下程鸢在你们走之前向我们保证有军队留下来支援红川，可这么多天过去了，连半个人影也没见着，更可气的，他们把大批粮草都调走了，如今我们没兵没粮的，如何应付大魏大军？”
楚乔愣了，小手紧紧攥在一起。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女子没有骗她，只是她未曾想过，她最信任的人，彻彻底底的欺骗了她
燕北是她向往的地方，亦如她的故乡，要她放弃心之所向而苟活，她做不到
“贺萧，传我命令，将粮草分发给百姓，带他们撤离到安全的地方，其他人，随时准备作战！”
她独坐城墙上，拿出一直带在身上的荜篥，乐声顿起，如蝉鸣般明亮，却又盖不住曲中清冷悲伤
那个曾爽朗活泼的少年，如今怎变了这副模样。他们彼此共同的信仰，被他的野心一点点吞噬，模糊不清，又或许，他从未有过，一切是她自欺欺人
“姐姐，你吹的真好听”
她闻声放下荜篥，瞧了一眼--是个孩子。天色已晚，怎会有小小孩童到此来？她轻身越下城墙，蹲下身来与这孩子一般高，柔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一双清澈无暇的眸子看着她，“姐姐我叫平安”
“平安？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回家？你爹娘会担心的”她拉起他的小手要走，身后的平安迟迟不动，她刚想说些“姐姐送你回家”之类的话，平安颤抖的声儿让她一话堵在嗓子口
“姐姐，我已经没有家了...爹娘...死了...”
楚乔愣在原地，恍惚间又想起墨儿，那个与他遭遇一般的孩子，明明如此难以接受的事，他们却都异常坚强，不哭，不闹，像秘密一样藏在心里，没人在意，没人发觉。她觉得心口一阵绞痛，将小小的身子揽入怀中，抵着他的肩头，抚着他的背
“平安，对不起...”她哑了嗓音
平安小胳膊圈着楚乔的颈脖，小手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似是安慰，“姐姐，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会乖乖听话的”
大魏的军队不出两日就会踏足燕北之地，她要指挥作战无暇顾及孩子，让这孩子一人她着实不放心，思来想去，只有一个人能帮她--宇文玥
“贺萧！派几个人到红川周围搜寻，若找到人即刻向我报告！”
“是，大人！”
她触上平安稚嫩的脸庞，冲他微笑，“平安，姐姐要上战场不能留你在身边，但是姐姐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托付给一个叔叔，他会照顾你的，答应姐姐，要乖乖听话好吗？”
平安懂事的点了点头，“我会听话的，姐姐，平安会等你回来的”
回来？还有可能吗？
她沉声，生生从口中挤出个字，“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