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作为一个特别喜欢孩子的人，我以前一直单纯地认为女性应该拥有自主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利，不管是选择做家庭主妇还是职场女性还是两边兼顾，这都是个人选择，都应该得到社会尊重。特别是全职妈妈，这其实是份比外出打工更重要更有意义的“工作”啊（我这个观点到现在也没变）。

但开始工作这两三年来，我对女性工作的想法慢慢变了。刚毕业时觉得二十七八开始准备生育挺合适（因为我想要2-3个孩子）；一两年后决定，一定要先升职再生育，只要赶在三十岁之前就行；现在的想法变成：没什么好急的，推到三十岁之后也很正常（德国女性首胎平均年龄30+），在那之前先尽力在工作上拼几年，也先多去世界其他地方看看再说。

并不是我对抚育孩子这件事的看法产生了多大改变，而是我认识到，过于理想的想法无法在目前还不够先进的社会落地。虽然抚育孩子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但社会并没有先进到可以完全承认这份价值的阶段。坚持在职场上的女性们，特别站在各行各业重要位置上的女性，她们才是提升整个社会平等水平的坚实力量。因为在社会生活中到处都有女性的活跃身影，整体女性的需求才有了被看到的可能。

举个正面例子，德国前段时间因疫情在讨论是否该全面禁足时，是一位德国女性官员第一时间提出要考虑家暴案可能会在禁足期间升高这个问题。不是说男性官员就想不到这个问题，而是男性作为体力上的相对占优者（以及其他原因），在家庭生活中遭受暴力的可能性远远低于女性，所以没那么快共情到这一步。就好像绝大部分女性一人走在没人的路上，都会非常提防恐惧突然出现的男性路人，但有多少男性会害怕路上的一个女性呢？共情能力再强，也强不过亲身经历赋予的第一反应。

再来个反例，最近这起鲍毓明性侵少女案，若一线警察队伍里有 1/3 比例的女警，受害少女的报警寻求正义之路可能也不会屈辱悲惨到如此地步。

欧美有种流行的平权提法，说要规定企业/政府高层中的女性比例（到30%左右），这样来倒逼从底层开始重视平权。没记错的话，美国总统的大女儿伊万卡也试图提倡过这个议题。我以前对此类提案很狐疑，我觉得似乎还是应该保证以去性别的公平方式来选拔比较好吧，规定比例会不会让一些人反过来怀疑女性高层的工作能力不如男性，只是因为平权才上台的呢？可是后来我就想，社会哪存在完全公平的选拔方式啊，大部分女性都得在一定年龄前生育这回事本就是结构上的不平等。很多男性在职场本也不是公平竞争，也许互相勾结着拍拍马屁找找关系相互帮帮忙也上去了。那我为什么要以高标准来要求女性去“公平”竞争？我为什么觉得女性就得品德高洁？女性自然也可以有为目的不择手段的“阴暗”面。

「女性有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很对。「女性要通过工作提高自己和女性整体的社会地位」，也非常对。只不过，我们的社会现在仍只发展到后者这一阶段。「应然」与「实然」，先从后者出发才有可能在将来某一天到达前者。

后记

在微博上写了以上文章后，有人艾特我一些关于女性权益的社会新闻，我想再把下面这条我的旧微博转出来。如果你看一条新闻得到的唯一结论止步于“女性真的太难了”，那就真的没必要再继续看同类新闻来反复印证自我认知了。陷在无助情绪里拔不出来容易被人收割。真的想推动社会平权，请先在现实生活中找到自己能做的小事。

刷新闻和微博时，感受到的大部分情绪都自有其力量，比如愤怒、悲伤、激动、喜悦，除了一种情绪——无力、无助。如果你感到很强的无助感（这种无助感很可能夹杂、掩盖在其他情绪之中）那就应该立即停止接收这些外界信息。一个人应该在生活中找到自己有自信、有力量去做的有意义的事，再小也算。

另外，任何时刻都要远离那些有意鼓励培养你习得性无助心态的人和信息源。

If you feel helpless, then you probably cannot be helped by the world.